红头尘梦

我曾无数次想象自己是红头水城的过客，在姹紫嫣红的季节里，乘一叶扁舟在红头水城的河面上遨游，只为再次体验一把古人在红头城里生活的感受。

从古至今，多少文人雅士，或者凡夫走卒，因为世代生活劳作于此，而对这个表面喧嚣内里宁静的红头古城有一种难舍的情结。千百年来，那倒映在河面上的点点渔火被忙碌的船桨荡开的涟漪搅散成了细碎的星光。正是那打捞起细碎的星光滋养了一代代靠水而生的原住民，也成了匆忙来往做生意客商眼里一幕又一幕神奇的风景。

红头就像一个梦，这个梦轻轻地落在每一个世代生活于此人的心间，使得我们在有生之年，为了这个梦能更绚丽多彩而痴心不改。我自问是个不闻窗外事之人，却依然无法躲开这个梦的包围。为了一场漫城烟雨，为了一剪庭前月光，撑一把油纸伞，走在东方二十五坎的砖巷，走在萝苜田的寂静时空，徘徊在陡门头桥的青石板上。是为了圆梦。这梦就像前世未了的夙愿，在今生必然要以一种痴情的方式来完成。

已记不清第几次春去秋来，日子过得久了，才知道人间红尘的厚重，无法用时间来丈量。站在海芩头的红旗闸桥上，，闻着鱼腥味，看一场燕双飞，那缠绵的身影匆匆忙忙。而我却形只影单在咆哮的水闸卷起水雾里冰凉了模糊的记忆，却甘愿折翼红尘，蜷缩在红头的尘梦里不肯离开。是舍不得波光粼粼的月色，还是落花成殇的眼眸。

一梦千年，星移斗转，沧海桑田，多少人事早已面目全非。熟悉的身影聚了又离，穿梭在红头街头巷尾的人们换了一代又一代，城市的变迁抹去了许多旧痕，熙熙攘攘的市井里此起彼伏的叫卖声却似乎从未改变。纵然遗址保护，修旧如旧，如今游人不断，在庸庸碌碌的街头寻访着，却再也找不到那远去的脚步。

我甚至在想，回到过去，我是延年宫旺菜池旁的书生。守着一间柴门，种植几树桃花，自酿几坛桃花酿，只为相约几位前来看蔗塔的看客。看完蔗塔就来喝桃花酿，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半醒半醉日复日，花落花开年复年。但愿老死花酒间，不愿鞠躬车马前。车尘马足富者趣，酒盏花枝贫者缘。他们喝完我的桃花酿，又将乘着宫口河汽轮站的小舟，一路赏阅水乡荔枝林的风景，一路品尝尘世谋生的艰辛。

显然这一切都是虚构的，因为只是我的梦而已。但是每个人的心底都拥有这样一份诗愁，一丝禅意，在这繁芜的人间旅途中，只想在喧嚣尘上的烦躁中获得一种宁静的诗意。我们总被生活逼成无可奈何，都想试图用心底的柔软来抵御坚硬的现实。而红头就是这样一个储存梦想的地方，我们的放逐是为了心灵更安宁，在仓促的流年里麻醉不安的心。

宫口河畔停泊着许多艘小船，船尾装着会发出很响的柴油动力机，在岸上买张船票就可以到达想要去的地方。不知道哪艘船会载着某个忧郁的诗人去远方。同样是初夏，淅淅沥沥的雨渲染着离愁别绪，许多未了的缘分，是为了更好地相聚而离别。原来这样无望的场面却是那样充满着希望。

我不知道我会不会痴痴地守在这样一个渡口。人和人的缘分确实很浅，只不过是相逢的刹那，转身便成了永远的陌路。有人说：缘深则聚，缘浅则分，一切随缘，不求则不苦。我应该以一种超然的姿态，微笑着看待人事聚散，看今日离别的落叶化作明日枝头相聚的嫩芽。

我一直喜欢一句话：世间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其实人与人之间所有的相逢和离别，都是宿缘。在这一场迂回的梦境里，我开始懂得了禅味。许多翻来覆去的故事到最后都是要回归到美好的结局。因为只有美好才是人世间所有生灵的终极愿望。

在这个混沌喧嚣的红头水乡，既然免不了悲欢离合，就默默地承受一切后果。当有一天我们真的读累了圣贤书，看淡了人情世故，那就来到宫口河边，乘一叶扁舟，顺水而下，和那些挑着竹筐和行囊拖儿带女扶老携幼的众生一起，任光阴带走，永不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