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木班小辛
我出生于一个偏僻小村庄,七岁那年离开了祖祖辈辈都在耕耘着的黄土地,随着父母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长途汽车,来到了陌生的城市。刚来到这里,我懵懂无知,我们是这个城市的入侵者,这里没有一寸土地属于我们。城市处于萌芽期,高速发展着,一座又一座的高楼大厦被建起。它在疯狂地膨胀,我也在疯狂地生长着。
九年的时光里,我习惯了城市里的繁华,有了亲密的朋友,学会了如何说城里话。但我走在层层楼宇间,依旧没有一处是属于我们的。我的母亲在一个小型自行车厂工作,常年整轮,双手早已布满老茧。父亲为工厂开货车,皮肤被烈日晒得黝黑,每每看到,我都心疼不已。
我的初中是一所市郊的公立中学,学校里的外来务工子弟有很多。我因为入学成绩优异,被分到了本地班。班里有保送重点高中的名额,但只给本地学生。成绩下来,老师们都很高兴,他们希望我留下来。然而,根据市教育局当年的招生通知,私立的几所高中才可以接收外地户口的学生,且高考时不能够报考一本大学。这在我看来是极其不公平规定!
那一年,家里的积蓄都用来给哥哥盖房子和筹办婚礼,实在上不起学费上万的私立高中。父亲低着头,跟我说:“妮儿,要不咱们就甭上了”。他的香烟燃尽,烟圈环过了头顶,弥漫在这不到十平方米的家,也弥漫了我整个动荡不安的青春。我躲在被子里流泪,哭得全身战栗,也不敢发出丁点声音。我怕父母听到,会感到落寞与悲伤。
“我回老家读。”第二天,我态度坚决。那年,我十六岁,一个人踏上了熟悉又陌生的归途。
我犹如一片浮萍,在外漂了九年,漂回了儿时的故乡。这里的一切熟悉而又陌生,儿时的房屋已经无人居住,哥哥也搬进了自己的新房。
回来的第一天,我便去看了寂寞多年的老房子。我走着去的,弯弯曲曲的土路,两边是一棵棵腰粗般的大树,为我洒下阵阵凉意。远远望去,被一片绿色包裹着的村落在夕阳的照耀下显得异常静谧。
村子前面有两个湖,一个大的,一个小的。我记得小时候和小伙伴们一起去小湖里玩过水。当时,湖水没到我胸口,这对于幼时的我来说已经是很深的了。有一次,我踩到一个滑滑的东西,可能是泥鳅或是一条鱼,摔了一跤,喝了不少的水。从此,我再未下过那个湖。
如今,那个小湖已经干涸,又经历烈日暴晒,湖底裂开了几条狰狞的缝隙,曾经无忧无虑地戏水时光到如今终究只剩下了回忆。两湖之间有着一条路,连接着前村与后村。前村竖起了几栋小洋楼,在一群平房中挺拔的立着,显得光彩夺目。
我家在后村,我需要穿过这些小楼。路上我遇见了很多人,老人居多,我竭力搜索着与他们共同的回忆,但怎奈岁月无情,匆匆地抹去了九年前我在这里留下的所有痕迹。也是,曾经咿呀学语的我到如今确实丧失了那最久远也最珍贵的记忆。
爬上了高高的土坡上,一排陈旧的的瓦房,在夕阳下显得寂寞,黯然,甚至颓废。望着那曾经熟悉的砖瓦房,记忆被开启,潮水般涌来的画面在脑海中盘旋、回荡,不知不觉间,我已热泪盈眶。这么多年,我从未忘记回家的路,也从未忘记门前的老槐树,她记载了我整个童年。老槐树身上斑痕累累,我孩童时期无知的刻痕随着时光慢慢放大,与它融为一体。
我推开了那个封闭已久的木门,它在吱吱呀呀中慢慢敞开了双臂,像一个等待孩子的老人。院落里杂草丛生,却并不荒凉,呈现出一派生机盎然的景象。我小心绕过这些不知名的草,我不想让自己的到来影响他们的生活,也不想打破老屋的沉静。
我站在这一片绿地中,突然想起父亲临别时对我说的话,“妮儿,有一天你要堂堂正正地回来!”是呀,我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我知道有一天,我还是会离开我的故乡。但是我从不会将其遗忘,因为我的根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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