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长得很丑的美人鱼

那只长得很丑的美人鱼

 

我是一个探险家，或者准确来说是一个倒霉的汉子。具体表现在，刚从河上游的家出走，打算雄心壮志闯江湖发家致富，刚走没两步就遇到了土匪。抢走了仅有的小包袱，倒是带头的土匪大哥看我年纪轻轻又长得白白嫩嫩煞是可怜，只好让手下的兄弟造了条小船作为给我的赞助顺流去下流的城市碰碰运气。

  漂流两天后，小船停了下来。水里像是有东西在翻腾，趴着发愁怎么逃走时，从水里突然窜出来一条不明物体。眯着眼偷偷向上打量，看见了鱼尾巴上闪闪发光的鳞片。嗯，应该是位人鱼公主？尾巴这么漂亮，人应该也很美吧？然而再往上看，是个男的。长得是真丑，黑黢黢的脸还有张香肠嘴。此时正泪眼婆娑的望着我：“呐，你应该也看出来我是人鱼了吧，你给我讲个故事，如果能打动我，那我哭出来的珍珠全都给你。”我看着他颤颤巍巍带着哭腔强忍着泪讲完这段话，觉得有点搞笑，又忍不住安慰安慰这个失意的人鱼儿：“你想哭就哭装啥玩意儿，这又没人笑话你。还跟我这较什么劲啊”那人鱼给我叭叭唠叨了几句，嘴都快瓢成一个半括号了，牙齿紧咬着不让眼泪落下。“怎么现在连人鱼都活得这么压抑了，人生和鱼生嘛，该哭就哭该笑就笑”借着安抚他顺手还摸了摸他的尾巴，果真又光滑又好看。人鱼终于忍不住大哭了起来，豆大的眼泪掉下来瞬间变成珍珠，哐当哐当的落入小船里。眼看小船都快被珍珠塞的快要沉，只好时不时摸摸人鱼腰上的鳞片示意他不要再哭了。谁知他越哭越起劲，终于在船沉前抽泣着朝我喊，不要再摸那里了啦，那里是我的哭鳞啦。

  等我费尽力气终于把一船的珍珠卖完拿着钱袋子和吃食回河边的时候，人鱼男正好冒出水面，眼巴巴盯着我手里的大鸡腿。我思忖着不能怠慢了我的财源，跟人鱼男在水边泡澡啃鸡腿。然后接下来的整个晚上，他啃完了五只烤鸡跟我话完了小半鱼生。大致就是本来自己也是在海洋快快乐乐生活的人鱼王子，突然父亲死了，几个高大威猛的哥哥争抢领土。自己虽然鳞片全海最美但样貌平平，又胆小好哭。直接被哥哥打发到了淡水领土，一个人凄凄惨惨戚戚。水太浅游不开，越晒越黑，还吃啥都过敏。河边低垂的星空下他眼里含着泪有点亮闪闪的光。天蒙蒙亮的时候，他潜回水底，抱上来个沉沉的木箱子。打开全是大大小小的珍珠“谢谢你听我说说心里话，这是我这阵子哭的珍珠，送给你了”果然是个知恩图报的主。

  离家前老爹经常说人要讲义气，连土匪大哥都知道给我留条小船。在这样的心理暗示下，我开始和我的珍珠供应商开始了互帮互利的河上同居生活。靠着倒卖珍珠逐渐富裕起来之后，偶尔也会和人鱼晒晒太阳聊聊人生理想。也不时的把多余的珍珠磨成粉一起敷个面膜啥的，反正珍珠不够了就晚上再说几个鬼故事把人鱼惹哭就行了。别说，敷面膜多了，人鱼的皮肤倒是一点点的白了回来，个瘪犊子自己这么多珍珠也不知道磨点自己保养保养。平时有点破事就哭成狗子一样，心里也不藏事，对人类食物十分感兴趣更是不能再厉害。不怕人了之后，竟然还会游到公园里，偷偷抢河边喂鸭子的小孩手里的零食，还抢了就跑。

 

后来有天去买烤鸡，路上遇到了上游的老乡，说家里有事。于是空着手回到河边跟人鱼告别。他问我为什么要走，准备了一路的解释和叮嘱，最后说出口的只是“我爹妈叫我回家娶媳妇儿去”他愣了会儿，不再肿的嘴弯出弧度，只是叮嘱我路上小心。最后的一句话是：忘了告诉你了，我其实有名字的，我叫凝。

 

我独自回到了家，不过不是为了娶媳妇儿。老乡带来的消息是家里遭了早年仇人的报复，家人不知所踪，但估计凶多吉少。庭前的良田不会种，又不能任家业颓败于是琢磨着创业。干脆挖了两大片池塘，种莲藕和搞水产养殖。前几年最困难的时候靠着凝送来的珠子渡过去了，也不知道他怎么知道我的地址。他造的珍珠比以前的大和圆，舍不得磨成粉，只在每年加凿池塘的时候拿来用。工人每年跟我抱怨不能再加深池塘了，我却不死心。

  不见凝很久了，想念淡了许多。终于做到了当年希望的富甲一方，却孤家寡人。凝已经隔了好久没送来珍珠了，大概已经学会坚强，找到幸福了吧。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我当年的话学会自立，经过港口时躲避船锚，还有多吃点正常的鱼食。

 

每年只有丰收的时候，诺大的家才会热闹一点。捕捞队夜晚辞别之后，我睡前关门。却见池塘边闪过黑影，联想起队长白日里跟我说今年鱼儿出奇的反常，自己挨个往网里跳。该不会真有人眼红我家产，给湖里下药吧？

  拿起钢叉自卫，家门口有比以前大了几倍的箱子。有人来送珍珠了？这么大的箱子估计攒了很久，或者是绝交的礼物？

 

犹豫了半天打不打开，结果箱子自己开了。不是珍珠，是。。长腿美男？是凝。懒洋洋的站起来，眼睛里又开始水汪汪。

  “早知道就不吃人类食物了，我真的没尾巴了，变异了。”

  “别装了沉默，你每年加深池塘不就为了有朝一日我来的时候能游得高兴点吗”

  “没尾巴，也还是可以游泳的”

  “我当上几条河的头了，没人能欺负我俩了”

  “我还是更喜欢和你住一起，你不当鱼，那我当人就是了”

  一口气说完，凝又泪眼婆娑的望着我。

  空着的另一片池塘终于不用闲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