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粽子,郑乾可吃可不吃,但是端午到了,大多数人都在吃,郑乾就无法例外,吃粽子就成了一项必须完成的任务,紧急且重要。
逢年过节,郑乾还会收到一些礼盒,都是时令的,应着节日的,今年没有。郑乾有些失落,他从妻子的眼神中看到一种欲言又止,于是郑乾也就把头低下去了。
既然没有了礼盒,也没有了现成的粽子,那就自己动手吧,自己动手丰衣足食,郑乾给自己打气。
对于包粽子这种细活,郑乾向来是不擅长的,他虽然精于厨艺,但是都是大开大合式的,爆炒、红烧,都是滋啦滋啦的、蹦蹦呛呛的,让他坐下来,像绣花一样包粽子,可是一个不小的挑战,没办法,节是要过的。
郑乾从壁橱里翻找出糯米,还有小半瓶用密封胶带封着的,还有一小包黄糯米,他从网上订购了苇叶和大枣,线就用缝衣服的线,也就把所有材料都凑齐了。
妻子和儿子是不屑于下厨房的,吃过晚饭,郑乾就独自坐在餐厅桌子前,客厅的灯还没来及打开,远处的书房门口射出一道光柱,郑乾和他们就被朦朦胧胧的黄昏隔开了。
他做事情是认真的,糯米和大黄米是泡了几个小时的,分别用两个玻璃盆装着摆在他的眼前,盆里搁着一把勺子,用来幺米用,大枣是洗好了又晾干的,放在一个小盆里,苇叶冲洗了一遍,又用开水滚了几分钟,线是现成的一大股,还有一把剪刀,一切都准备就绪了。
郑乾特意学习了如何包粽子,他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还在心里默想了几遍,演练了一下午,当他把两片粽叶擎在手掌的时候,就茫然了,他左扭不是,右扭也不是,可是视频里,脑袋里,都是很轻巧地一折、一扭,就成了一个规规整整的漏斗,郑乾的第一步就是吃了一个瘪。郑乾有些恼了,这种穿针引线的活真不是他一个老爷们干的,心底就开始焦躁起来,米、大枣、苇叶都准备好了,又不能前功尽弃,他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背后就像长出了几万只针一样刺挠着他。
他勉勉强强地把两片苇叶窝成了一个小漏斗,他把一勺米铺进去垫底,放了一颗大枣,又放了一颗小枣,再哙了一勺米盖在枣上,也算有模有样地,下一步就是封口了,他脑袋里又开始回想那些步骤,一箍缩成小口,再用大片的苇叶一盖,绕着尖头折一圈,用绳子五花大绑,他有了些底气,就有样学样地把粽子包起来。
中间总是有波折的,漏斗尖咧开了小口,米就扑簌簌地漏下去,放的米太多,口就收不起来,放的米太少就不够吃的,来来回回折腾几次,口修好了,米也差不多了,苇叶却不堪重负地裂了一条缝,又不得不重新扯两片叶子重新来。郑乾额头冒汗,心里更加焦躁,后背湿踏踏地,背心贴在后背上,他咬着牙,竭力克制着自己把手里的半成品扔掉的冲动。他勉勉强强地用叶子把米封住了,又使劲把叶片折了起来,一手使劲地箍着粽子,生怕有米漏出来,然后笨拙地,左手绕到右边去扯线,线扯过来了,线轴到了噗踏踏地滚到地上到了朦胧胧地黑影里,郑乾顾不得太多,他攥着线头,绕着粽子转了一圈,换了一只手把线头压住,接着用另一只手转,转起来,把大拇指头转到线里,又得死命地把手指头抽出来,还得让线箍的近一些,他满头大汗,绕了几个大圈,线已经被他绕城了一个蛛网,粽子就像他的猎物,这下可逃不了了,郑乾挥了一下汉,记了个死结,一个粽子才勉勉强强地完成了,扔到了盆子里,说三角不是三角,说矩形不是矩形的,总之是把粽叶缠在米和枣外面了,就这么成了。
一回生二回熟,下面的粽子就好一些了,虽然线头依旧是凌乱的,没有章法可言,粽子的形状也是不言而喻的,总归核心是把握好了,粽叶包着米和枣,偶尔几个漏点米,大部分都缠得结结实实的。
期间,偶尔几个影子在书房远处的光柱里晃一下,也有他老婆故作声势地一声包粽子的惊叹,就销声匿迹了。
郑乾是独自完成了这项使命,印象中,这是他的父母在端午的仪式,区别很大,郑乾只能兀自地感叹。小的时候,父亲会用二八大杠托着他到池塘边上的苇子滩上摘新鲜的叶子,郑乾总是蹲在河沿上,两手揪着,他担心父亲太过前倾的身子一下子掉到河里,索性,这种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他的母亲是负责包的,总是包的规规整整的,胖嘟嘟的踹满了大枣,缠绕的绳子就像一股股的装饰,不像郑乾的粽子一样尴尬而凌乱。端午的当天早上,全家都是粽叶飘香的,带着糯米和红枣的香甜,粽子和鸡蛋一起煮,鸡蛋就带着粽叶的清香,郑乾想着想着就不禁回到了小时候那个三层小楼的狭窄的小厨房,一家人乐呵呵地围着,那时的灯没有现在亮,却把人拥着。
郑乾把散落在桌子上的米粒扫到垃圾桶里,他连续擦了很多遍也没能把米粒清扫干净,他把粽子和鸡蛋按着小时候的记忆放好,累到冰箱里,等着端午早上煮粽子和鸡蛋,他做完这一切的时候,客厅的灯依旧是昏暗的,似乎隔着一道永远无法逾越的冰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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