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口鱼塘（七）

（七）

那个消水坑洞留给我的记忆是恐怖的，那两条蛇曾一度在我的梦里出现过。老人们说没有打死被跑掉的蛇，晚上会到你的枕边来报复。我虽未亲手打过，但对蛇的恐惧让我觉得看到它们的身影也算是对它们有所伤害。于是我又很想知道那坑洞里的尸体是否就是我所看到的。但是水消水涨，坑洞的水哪怕在最干涸的六七月也未曾见到底过，我的想法也就没能实现。

再到后来的后来，鱼塘当年打的地基坏了，开始漏水，但是负责的人已经外出打工了，被拜托保管这鱼塘的那户人家又没有花钱修理它的能力。就这样荒废着，三五年过去后，石板路开始塌陷变形，水越来越少。我也才知道原来这消水并非坑洞一己之力，而是这全塘的功劳。大哥为了不让塘荒废掉，花钱买下地和所有鱼，打算清理出来重新发展。水放干了，鱼捞完了。在全村人连着享受了几天全鱼宴之后，工程却因为难度太大依旧摆在了那里。

鱼塘的真面目终于呈现在了我的眼前，原来就是普普通通的一片淤泥地，黄色的泥还算平整的铺在凌乱的石块上。那些烂掉的树枝也显露了真面目，其实它们并不多，只是我想得太多罢了。消水的坑洞平平常常、普普通通，里面三三两两的树枝掩盖着淤泥和碎石块，一个天然形成的或者是早期人工挖凿的坑洞只有碗般大小，与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它那可憎的面目完全是水和绿色的海草给予它的，而现在海草干枯了，薄薄的一层堪堪掩住石头的身影。

没了水之后的鱼塘仿佛再也没了神秘，那些早已死去的蚌，残留的躯体已经不能吸引这一代小孩子，而对于我们这代大孩子来说也已经失去了对它的兴趣。刚刚放水的头一两年，成群结队的蟾蜍依旧来到了这个地方，在剩下有水的小坑里面，如同往日般辛勤地延续着后代，但是它们没有想到的是，水干涸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这已经不再是往日的乐土，而是死亡的地狱，大片的卵在没有孵化前便死去了。那之后，蟾蜍也不来了。

现在青草找到了新的扎根地点，疯狂得繁殖。绿油油的一片竟然生出了气势。偶尔有长大的青蛙和蟾蜍还会来这里看看。石板路已经塌陷地不像样子了，人们再也不怎么走这条路了，而是选择走穿土而过的水泥路，平坦、宽敞又舒适。

我不知道这口鱼塘是否还有重获新生的机会，它曾承载了村里几代孩子们的欢声笑语。爷爷说，他曾帮忙筹建这口鱼塘，而我竟忘了问他它的前身是什么；父亲说，他小的时候和伙伴们夏天在里面洗澡，那时候鱼不多，水也干净。三倍人相同的记忆寄托，不应该止步于今日。丧失了这口鱼塘的村里人，仿佛失去了昔日的记忆与灵魂。它虽然并没能给村里人带来什么金钱的希望，却是返乡归来最想去看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