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9年的某一天,我们家发生了一件大事儿。
那天,放学,回家,看见父亲和李叔叔正在调试一台电视机。
“这是咱家的电视机吗?”我瞪大了眼睛,兴奋地问父亲。
“是呀,你老爸这回可为你们掏血本了!”李叔叔总是喜欢和我开玩笑。“看好了,牡丹牌,12寸的!”
李叔叔在油田电视台上班,他的工作室里有好多好多电视机,老“牛”了!父亲曾带我去过。儿时的脑海中,李叔叔是世界上最了不起的人。因为他会“倒饬”电视机。
我仔细地打量着眼前的这个“家伙”,棕色木纹,四四方方,敦实可爱。连好天线,插上电源,就有了那种圆形的测试图像。真是太神奇了!
“出去可不能随便乱讲呀!”父亲一本正经地对我说。
现在想来,在上世纪七八十年代,人们的收入都不高,一台电视机,对一个家庭来说,绝对是大件。我使劲地点了点头。心中一阵狂喜。耳畔传来一个亲切的声音:“孩子,你能看电视了!”
于是,早早地写完作业,麻利儿地吃完晚饭。18:30,搬来小椅子,坐在电视机前。看着父亲打开电视机,听着电视机里传出的音乐声,顿时感觉自己无比幸福!19:00,电视节目正式播出。新鲜的音乐,新奇的画面,从那天晚上起,我知道了《新闻联播》,认识了赵忠祥和邢质斌;从那天晚上起,我终于知道,什么叫做“字正腔圆”。
那时候,只有“中央”和“山东”两个频道,也没有选台器,电视机上有一个能360度顺时针旋转的旋钮。电视节目也很简单,《新闻联播》后,就是故事片,中间没有任何广告。尽管如此,电视还是为我打开了一扇窗,让我的世界从此变得丰富而精彩起来。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虽然我们全家都很“低调”,但每天晚上电视发出的“动静”还是吸引了邻居们好奇的目光。一传十,十传百。每天晚上,我们家里都会挤满来看电视的邻居。孩子们往前挤,大人们朝后坐,家里的大小板凳全都派上了用场。后来,屋子里实在“盛”不下了,父亲干脆把电视机搬到了院子里。
每天晚上,从6:30开始,直到荧屏上出现“再见”两个大字,邻居们一起看电视的场景,每天都会重复上演。光阴匆匆,快乐无限,直到一年后的某一天,电视机出“毛病”了,只有声音,不现图像。在大家的一片“惋惜”声中,电视机被“送修”了。后来,李叔叔对我说,是显象管出了问题。
没有电视机的那段日子,我和小伙伴们都有些无所适从,天天盼着电视机“王者归来”。终于有一天,回到家,看见父亲和李叔叔又在调试一台新电视。我的两眼顿时“放光”。李叔叔拍拍我的小脑瓜,笑着对我说:“孩子,这回,你老爸把养老的钱都掏出来了!”
原来,那台牡丹牌电视机是晶体管的,又大又笨,修好后,父亲把它“处理”掉了,添了些钱,又买了台新的。“电子管的,台湾产的,14寸的。”还没等我张口问,李叔叔全都告诉我了。
消息又不胫而走,当天晚上,邻居们再次围拢过来。我家的小院又热闹起来。
最爱星期天,从上午9:00开始,就有电视节目,而且是少儿节目,各种动画片。抓紧时间,完成所有作业,在电视节目开始前,挂好母亲专门制作的黑色窗帘,在家里就可以享受到在电影院看电影的感觉。自打我家买了电视机,小伙伴们都喜欢跟我玩。原因很简单,可以来我家看电视。不过,电视看多了,也会有“副作用”。几年后,我和妹妹都成了“小四眼”。那些同我玩的好的小伙伴儿,也都没能“幸免”。
后来,电视机不再是“紧俏货”,邻居们买电视机的也多了起来。大家聚在一起看电视的场景不再有。电视机的尺寸也大了起来。再后来,彩电出现了,电视频道也如雨后春笋多了起来。还有,选台器的出现,省去了“起身”选台的麻烦。人们的口味也越来越挑剔,换台比翻书快。
我们家的电视机也经历了几次更新换代,记得有一种叫做“火箭炮”的,好大的个儿,得两三个成年人才能搬得动。但,对于我,看电视,真得已成为一种习惯。
时光如同奔流的江河,三十年一晃而过。如今,液晶、大屏幕、轻便、智能化电视机已成为新宠。传媒时代的到来,撼动了电视的地位。“手机当电脑用,电脑当电视用,电视当摆设用。”高速宽带和移动互联网的普及,更是排山倒海,势不可挡。人们看电视的时间大大减少,更多的,是在上网和微信。看电视,就像喝白开水,平淡无奇,索然无味。
忽地,十分怀念和邻居们聚在一起看电视的日子,最想找回的,是那种新鲜、自由和快乐的感觉。还有,那些没有植入广告的电视节目。
细细想来,打开电视,要寻找到的,是原来的自己。
(文/杨岢)2013.3.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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