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黄打电话和我说他儿子居然去翻他书橱上那套《约翰克里斯多夫》,说小孩子哪里能看得懂。语气里满是骄傲,我压住笑,没说出来。我记得他那套书是人文版,傅雷翻译的。我们一起相中,他买,我看。老黄令人羡慕的拥有上海译文出版社当年那套《二十世纪外国文学名著》的绝大部分作品,一百八十多本,真是让人弹出眼球。我也令人羡慕的有这套书的朋友而把这套书不敢烟云的过眼了一遍。
老黄儿子近十岁了。这个年代的孩子迷恋修真和穿越,喜欢韩寒喜欢郭敬明,喜欢颠狂和轻浮盛大的情感。你跟他们说巴尔扎克,雨果,和他们谈海明威格拉斯,他肯定当你是穿越来的。难怪老黄能骄傲着来“闲谈”此事。有一年我从上海回去,和老黄聊起我在文庙购书时在文庙遇到的事。爱淘书的人都知道上海文庙每逢周末都是淘书人的乐园。我见一个中年人守着一大堆困扎整齐的书在卖。不许人翻动,叫价也高。据说是父亲去世了,留下的书无人看,孩子老婆都觉得站占空间,索性拿出来整理了希望能有人作美,一下子拿走。上海人小气吧啦惯了,也可能觉得理应要卖一个高价,高的有点离谱。我走近看,都是宗教文献类书籍,整整齐齐的,骑缝上还有私章,版本也相当精到。回来后和老黄唠叨起来:老子再爱书,碰着儿子破落,这终其一生的凝聚终究会灰飞烟灭,和那些痴痴怨怨分道扬镳。两人唠唠叨叨半天,下了个结论,一定要让孩子们读书。
读书好不好,不容易下出结论来。和我一起喜欢海子的一个家伙到现在还激情不减,骑着自行车晃遍中国,寻找他的“麦子”。经常听到他到某地住在某山进了某寺,开了怎么样的天眼,得了多少智慧诗句。我不那么持久的激情,我喜欢毛姆的《刀锋》,所以选择的路多多少少也有很多相同的地方。这几年读书愈加单一,不再是少年时的博览,又谋稻又谋粮,偶尔动动笔,也是夹缝里的时间一点一点凑起来。自己不喜欢架着一个大题目往下面加东西,也不喜欢寻章摘句从一堆书里加加减减,只是像喝了几泡茶一样得点动笔后的欢喜。
话又说回来,老黄家里那套让同党们垂涎良久的译文精品乃是八十年代知识小青年的精神食粮,“外国文学名著”和“二十世纪外国文学丛书”和国内的李泽厚们彼此起舞,是精神的启蒙老师。我能大段的背诵泰戈尔福克纳勃朗特,迷哈代迷伍尔夫迷毛姆,买傅雷翻译的全套的巴尔扎克。后生小子们会对他们感兴趣吗?谁会知道。
他们迷恋的东西和我们爱过的东西离的太远了,我希望在相差还不算久远的时光里给未 来的孩子恰好地搭上这座桥,给孩子和慢慢老去的我留下一座同样飘香的花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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