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微露的时候,夏末听到外面乌鸦的聒噪声,嘶哑低沉,好似一根锈钢锯,在拉扯着一段朽木。一般这时候,妈妈总会拿块石头,把鸟撵走。
她没有撵,迷迷糊糊耗到六点五十,唤了孩子起床洗漱,拿好书本作业,带着孩子去单位开会。
车开到站台,带上同事小言和小贝,已经7点40分。最近,她总是觉得时间过得飞快,一眨眼,一天没了;又一眨眼,一个暑假溜走了。
小言说:“要不你带孩子吃面,我来开车!”她想了一下,答应了。小言是有驾照的,车开慢点,没事。
“啪!”刚买的豆浆泼在脚垫上到处都是。车刚起步,从小道转到马路上,小言就来了一个急刹。
她赶紧弯下腰,拿纸吸豆浆。脚垫是毛毡的,白色的豆浆汁流得到处是。小言有些不好意思,说:“我好久没开车了。”她忙着清理,提醒道:“没事,你开慢点吧!我喂她吃两口牛肉面,再来开!”
本来,她是准备到了单位再吃的,小言好心开车,那她就趁机吃饭吧!
工作日的车很多,她们一路走走停停,也还算平稳。
出城的最后一个路口,小言又一个急刹,夏末“啊”了一声,牛肉面泼了,座位上,身上,孩子手上,到处是油水。
小言和小贝全扭头来看,却又听得“砰”的一声闷响,车子和前面的五菱宏光追尾了!
原来,那一扭头,小言的脚底放松了,直接撞到五菱的车屁股上。
司机下了车,是个年轻男人,嚷嚷着叫交警。夏末也下了车,小言说:“我直接给你2000吧,我们等着开会!”车主不乐意:“你说转2000就2000啊?那我车要修不好呢?”
他围着车仔细看了一圈,夏末也看了一圈,其实,不太严重。保险杠撞凹了两个坑。“你这个给1000块都有多的!”夏末站在那里,忽然觉得今天果然倒霉!
司机又看了看,“我修这个坑加补漆,300总要吧!可是,你看,我的倒车雷达被你撞了,也不知道坏了没有。这样吧,一句话,1000块!不然走保险!”
1000块以内,不走保险。这是朋友对夏末说的,夏末记着。她摇摇头,“不走保险,你去试下你的雷达,坏了我们再出钱!不然,前面那路口就是我们熟人的店,你开过去看一看,老板说多少钱就多少钱!”
男人叫起来:“我们住在县里,我赶着送老婆去开会,哪有时间跟你耗!不说那么多,1000块钱,或者走保险!”
“我们也去开会呀!大家互相体谅下,700块吧!”小言冷静了一点,最终,他们商定800块私了。
她和小言一人出一半费用。如果她自己开,应该不会有这事,可是,小言也是好心。
反正是迟到了,夏末赶紧和领导请了个假,说明了情况。然后,也不喂孩子了,一心一意开车。
什么叫“屋漏偏逢连夜雨”?这个舍不得收尾的炎热夏天,真是意味深长啊。
这起追尾事件,把夏末所有的愁怨都勾出来了。
前两天看了几遍,没舍得给孩子买的,399的松下护眼台灯,今天这下,够买两个了。
今年,三个同事都去市里了,她却走不了。
还有一堆鸡零狗碎的家事,处处都是流年不利的征兆。
一起追尾事件
孩子老会问她:“妈妈,吃完饭我们干嘛?”“写作业!”“那写完作业呢?”“吃饭。”“那吃完饭呢?”“睡觉。”“那睡完觉呢?”“写作业。”……
这样一问一答,多么像那两个黄土高原上的爷孙俩:“爷爷,放羊干什么?”“卖钱!”“卖了钱干什么?”“娶媳妇。”“娶了媳妇干什么?"……生娃……放羊……卖羊娶媳妇……
人生的光阴就在这样的轮回里,悄悄逝去。从前,看到那个故事,她都会笑。现在,她觉得自己的生活也是这样。
谈梦想?那是二十多岁时,初生牛犊不畏虎的勇气,自有青春的光环笼罩。而正视生活,才是奔四的路途中,最理智的选择。
从乔平受到员工牵连,被关进去,已经五个月,音信渺茫,结果也不可知。而孩子,七岁了,仍然37斤,黑黑瘦瘦,见到人一副害羞的样子。旁人总说:“你是怎么养的娃?多弄点好吃的给她吃呀!”
她也曾经对别人的生活品头论足,和人聊天时炫耀自己又去了海边旅游,乔平给她发了大红包。她也曾想不通,为什么有人可以把生活过得那么乱,丢三落四,焦虑异常。
可是,现下她感觉到了,一个旁观者的视角,永远是在表面。
她同时间的战争,今年尤为激烈。她同另一个自己的斗争也从未停止。
先是,老爸旧病复发,请假陪他去省城看病,而老妈的颈椎老胃病也不消停。后来,乔平的公司出问题被关押,她完全独自上班带娃,孩子生病时更是手忙脚乱,父母那边都顾不上。
然而,她还做了个微商,在网上报了几门课,占用了许多业余时间。竟又稀里糊涂地错过了年龄内最后一次考进市里的机会。
来不及悲伤,来不及悔恨。2019年已经过去了一大半。
有时她会想,就这样呆在铁饭碗里,没有风吹日晒雨淋,带好孩子,也是一种成就。有时,她又想,干脆辞职吧,和好友一样破釜沉舟,开个托管至少不用担心,请假被领导嫌弃。
可是,在这个上有老下有小,却只能孤身奋战的节骨眼里,时间走得太快了!人永远不知道明天后天会是什么样。她输不起。
最近,孩子老流鼻血,她跑了好几家医院,做了许多检查,排除了贫血,排除了微量元素缺乏,最终得出是因为鼻窦炎。
反复发作的鼻炎,从孩子几个月时就如影随形。耳鼻喉科去了许多次,洗过鼻子,照过CT,得出腺样体肥大和鼻窦炎的结论,医生轻轻松松一句“动手术”,吓坏了做妈妈的人。
夏末是处女座,天生敏感的处女座,患得患失的处女座。可是手术也不能彻底根治,还是算了吧,可是这遗害,不得不除呀!
这个意味深长的夏天过去了,会不会再来一个多事之秋?
是哪里出了问题?得好好理一理这凌乱的日子。
夏还没走远,秋已经来了。阵阵秋风里,已有黄叶飘落。那些糟糕的事,就像这叶子,总得腾点空间出来,让希望生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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