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三世落九歌     23

三生三世落九歌     23

　　两年又八个月零三天，落羽守在皇陵数着日子盼着他回来，可时过境迁怎地那物是人非。

　　三年之期未满，她就被父皇派人匆忙接回了皇宫，风落原本繁华熙攘的大街上冷清萧索。没有了小商小贩的叫卖声，没有了总角孩童的玩耍声，家家户户都是门窗紧闭人迹罕见。她带着满心的疑惑回到皇城，这才知道原来她深藏心底的那个人就要回来了，而他的回来却不是为了她，而是为了她风落的种种。

　　她久居皇陵，不曾与外界有过什么交流，对这两年发生的种种自然无从知晓，若不是问了曾在母妃身边忠心耿耿的婢女，她还不曾想到那人已成了最为骁勇善战心思叵测的睿王沐少阳，征战他国无往不利，算无遗策。短短两年时间就从一个弃子变的平步青云，颇受重用。

　　落羽明白他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神色清冷却干净澄澈的少年了，又或许她从来没有真正的看懂过他，没有走入到他的心里。

　　宫人说短短月余他已斩获风落十名大将，甚至将她几位随军出征的皇兄俘虏在侧。风落的皇宫中乱成一团，大军已临近皇城，落羽在皇宫中冷眼瞧着大臣们一个个义愤填膺的辱骂着沐少阳狼子野心，后悔着自己养虎为患；后宫的嫔妃们都暗地里收拾了行囊，哀求着皇帝放她们离开逃命。整个风落岌岌可危，半点回旋的余地都不曾有，落羽看着父皇操劳过度的苍白脸色，皇兄一个个寝食难安甚至有的生死未卜，她恨着自己的无能为力，却更恨自己这个时候还在想着那个人，还在为他担心。

　　少辰国兵临城下的前一天晚上，皇帝将她叫到书房里，递给她一把钥匙，那是多年前先皇曾命人打造的一处地道，里面有足够的金钱食物能保她此生无忧。皇帝告诉她，风落守不住了，他同她的几位皇兄身为男人自然要战死疆场，可她还小，让她远远的逃开风落平安的度过一生。

　　落羽拒绝了，她既身为风落公主，自然要与风落共存亡，守护着自己的皇城，守护着自己的子民。

　　他来了，带着数万精兵强将攻入皇城，百姓四处逃窜游荡，硝烟四起哀嚎遍地。皇帝御驾亲征，宫女侍卫四散逃命，她不顾红袖和守城将士的劝阻淡笑着登上了城楼，城外火光冲天尸横满地，她却似全然不知，一双红透了的双眼穿越人海茫茫对上了那双冷酷决然的眼睛。

　　时间仿佛悄然静止，只留下他二人静静凝视，他带着银色面具看不清楚脸上的表情，可就仅仅只是一眼就让她再移不开目光。思念，不舍，绝望，痛苦各种思绪如潮般从心底喷涌而出，让她站在风中的身体撑不住看上去摇摇欲坠。

　　少阳自然也是看到了她，从她刚出现在城楼上的第一时间他就控制不住的看向了她。她清瘦了好多，头发散落在素白色的单薄衣裙上在风中摇曳，苍白无力的样子和黯淡无光的眼睛让他心里一痛，下意识的就想转头逃避，害怕看到她质问，痛恨的眼神。他又害怕她会决绝的一跃而下，不要家人，不要风落，然后，不要他了。

　　落羽就那样站在城楼上，看着他斩杀下一个个风落的士兵，一步步逼近皇城。

　　“城楼上那是风落的公主，大家快放箭，杀了…………”人群中不知谁喊了句，可话音未落就被长剑贯喉，血流如注。那名将士瞪大了眼睛看着手执长剑的人，看着自己的主帅。

　　少阳怒目而视，近乎嘶吼着喊出一句，“少辰的人全都给本王听着，今日谁若是敢伤风落公主一根毫毛，本王就让他全族陪葬！”

　　不只是少辰，就连风落的士兵听到这个命令都是面面相觑，可这睿王行事作风出了名的冷酷决然，再加上甚至还有可能是未来的一国之君，他的命令自然不会有人敢违抗，再也没有人敢提有关风落公主的事，就连最后攻城时射向楼上守城人的箭都颤抖着害怕射偏。

　　不出多时城门被攻破，少辰大军势如破竹，皇帝和王公贵族都成了他们的战俘。轰鸣的战鼓声戛然落幕，就像是曾辉煌一时的风落国此时萎靡破败，到处都是断壁残垣。

　　他就这样逆着光向她走来，衣衫褴褛，血迹斑斑，一路步伐稳健却带着旁人无法知晓的慌乱无错。士兵在不远处驻足停守，他慢慢靠近，摘下脸上的面具望向她。她这才发现那张面如冠玉的脸上不知何时多了道狰狞的伤口，虽然早已愈合，但那依稀可辨的伤口之深仍让她心痛。她不由得在心里苦笑，都这个时候了，她还仍是这般没出息。

　　少阳看着她神色不明又不言不语，丢下手中握的发烫的长剑在少辰风落所有人众目睽睽之下冲过去抱住了她，动作丝毫没有半点温柔。她能感到抱住他的那双手在颤颤发抖却还是牢牢的禁锢着她，力气大的她快要喘不过气来，似乎是在害怕她推开或跑掉。落羽可以清楚的闻到他身上浓厚的血腥味道，那是风落人的血，是她亲人子民的血，刺激的她头晕目眩，恶心的想吐。

　　少阳等了许久她都没有向以前那样伸手回抱他，也没有推开，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任由他抱着。少阳心里的害怕剧增，他觉得自己就是个混蛋，毁了她的国家，伤了她的亲人却仍在不知羞耻的渴望着她的谅解与依赖。

　　滚烫的泪从他的眼角滚下，滴落在她雪白的脖颈上也灼烫了她支离破碎的心，她听到了他满是悲切恳求的声音，“阿羽，抱抱我，好不好。”

　　落羽已经麻木了，她艰难的合眼，看到的只有满地的鲜血和尸体，还有一双双死不瞑目瞪大了的眼睛和挣扎求救着的血手。

　　她用尽全身力气挣扎着推开他，一根根掰开他死命扣在她腰间的手指，退后几步姿态恭敬的俯身跪下，苍凉的声音在风中四散开来，拉的悠长深远，“亡国公主凤落羽，拜见睿王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