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在农村长大,鸟雀是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东西。现在鸟很少了。就是乡村也单调到了麻雀的叽叽喳喳而已,至少,长尾巴的喜鹊是见不到了。
其实,还有另外一种鸟,最贴近乡村人的生活,也就最易为人忘记,那就是燕子。
提到燕子,就不能不提起燕巢。乡下的房子,不是水泥石瓦平顶楼板的那种格调,多是垒砌起墙垣,然后在上面加一个尖尖的瓦顶。支撑起尖顶的就是房梁和横檩,而燕子的巢就筑在横檩上。
那绝对是世界的完美艺术之一。燕子一般分为两种,村里人简洁朴实的称其为巧燕子和笨燕子,其实就是根据燕巢来定的。巧燕子的巢做的非常大,像一个口袋;笨燕子就简单多了,垒砌一道泥墙,以小燕子掉不下来为基准。其实小孩子更喜欢后一种。因为在小燕子破壳而出之后,笨燕子的巢因为浅的缘故,总会一起探出好几个毛茸茸的小脑袋,巧燕子的巢里,要看到小燕子就不是那么简单了,小孩子的耐心也是有限度的,呵呵。
老家拆迁的时候,也正好是一个“新燕啄春泥”的时节。我眼看着过堂里已经垒砌起大半的燕巢随房拆散。一连几天,那对燕子在老家地基的废墟上来回盘旋起落。看着看着,突然间一种夹杂了同命相怜的愧疚和忧伤从心底升起,不知不觉之间,泪满衣襟。那个日子里,全家是寄人篱下,栖居在别人遗弃的老房子里,经年失修,盛夏雨水涌来的时候,随风穿窗而入,地面难得一干。
后来我们有了一个新家。新的房子,新的小院,虽然周围是用草垛枯枝搭建起的篱笆墙,比早先寄居的小黑屋明亮宽敞多了。就在这个篱笆院落里,我度过了自己的小学和初中。初二那年的秋天,父亲砌起一道院墙,也就结束了四处都是门的那个时代。第二年开春农闲的时节,父亲又修葺了东边的几间小破屋。谁知修葺完的当天,引来了一对燕子绕房盘旋,叽叽喳喳商量了几日,就开始在房檩上衔泥建窝了。突然间一种阔别了多少年的感觉爬上心头,才发现这好多年里,家里一直都没有住过燕子。
高中,大学,工作,长时间奔波穿插在城市林立的高楼里。燕子来的时候,我不在家,燕子走的时候,我还是游荡在外。习惯了城市的高楼大厦,偶尔间在雨后看到电线上零星散落着几只燕子在梳理羽毛,点点的思绪就又会纠缠起那些日子。
滨州,不知道算作家乡还是外地。反正来来回回的走了多少遍,如今还是驻扎在了这个城市。高中时候,曾一度疯狂的吞噬着我的自信;大学时候,返校,回家,匆匆间也只是一瞥而过;工作时候,东奔西走被好多的城市抛来抛去,最后还是这个缠杂了太多感情的城市留下了我。也是在这里,我遇到了婷,我生命的另一半。骑电车在黄河路与渤海路之间绕来绕去,找房子的时候累心费神,可总有一份期待和希望绕在心头。有时候我想,在这个城市里,远无亲,近无邻的,我们真的像极了一对燕子,四处奔波劳碌,只为找寻一个巢,安置一个家,支撑起一个家庭,别管多少的辛苦与磨难,我愿用我的肩膀扛起。
2010年9月6日,农历七月廿八,我们找到了自己的房子。那个上午,我抱着婷转了好多圈,疯狂的亲吻着她。我不是叱咤乾坤的伟人,恐怕穷尽一生的精力也无法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我只是想,在哪个春风吹来的时候,流落在这个城市的某对燕子在我的房檐下筑起了一个巢,也支撑起了一个家。我为你遮挡起袭来的风雨,你为我驱走阔别乡村的思恋,留下这三分欣慰,足矣。
2010-9-7 山东滨州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