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鬼记

明，成华二十三年，慈溪举子何青与僮仆赴京赶考，至济南府，天大雨，路途泥泞，遂投宿，于途见黑色鱼数条，游于街道之中，状如蝌蚪，而大如狗。见何青，围而绕圈，如此者数，已而游去，须臾，远不可见其踪迹。

青诧异其事而心念之，次日，于中庭遇一人似店主，执帚扫夜里积水，询问之，果然，自言崔氏，名郝，世代居此。青言其怪事，以求解心中疑窦。店家听罢青之述言，面色如土，大诧异，急曰：“此地常有淹死之人，化为水鬼，雨夜则化作鱼，游于街市，状如蝌蚪，而大如狗，此地人谓之游鬼。公之所遇，是其必矣。凡游鬼者，遇人则围绕数次，如此而走，而所遇之人，七日内必全身青紫而死，状如溺毙。公可急赴城西九罗城隍庙，求拜之，此地专司水舶，必可解之。”

于是，何青携僮仆急赴城西，半路见一老僧与一渔夫争与桥上，久持不下，渔夫怒而横梁桥上，绝路不通。何青心急，遂上桥与之分辨，下望之时，见桥下水中二三水鬼游走，抬头似张望状。老僧与渔人瞥见桥下，四目对视，又望何青，似意味深长，各自离去。

青又赶路，至城西，天色已晚，人烟稀少，只农夫两三人荷锄归家而已。青至九罗城隍庙，见一执帚老妪，发如青丝，双目翻白，目不能视而徐徐径望何青而来，口发痴笑不绝。青虽疑窦，然见时晚，心绪焦急，望城隍纳头便拜，乃至流血。如此者数，僮仆忽来，急拉起青奔向门外。青大不耐，而斥之曰：“尔欲害我性命乎？！”其仆曰：“公子且看，城隍庙安在？”何青回望，则见荒郊枯冢而已。其仆曰：“公子城隍台前叩拜之时，我侍立在侧，见一石碑露于台后，望之则一墓碑也，言此地乃淹死者合葬冢，为首之名，正是崔郝！”

青闻言不禁骇然，见冢碑尚在，果如仆言。回至旅店，见昨日小二，问其店家名姓，小二曰：“店家姓徐，世代居此。”青方悟前之所遇乃游鬼也。小二问知始末，乃言，此地淹死者常为水鬼，状如蝌蚪而大如狗，可幻化其形为人，其绕之者可见，余人皆不可见。凡雨所落之处，游鬼皆出入自若，常诓人至其冢，至夜而未出者，则亦为游鬼矣。

听罢，青方悟，前之所遇和尚、渔夫、老妪者，皆游鬼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