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来西亚,吉隆坡市,2019年8月。
吉隆坡老城区最著名的区域名叫“茨厂街”。昔日,这里是马来西亚最大最热闹的唐人街。现如今,老街繁华不再,渐渐变成了的印度街,华人多已搬走,茨厂街里满是印度、孟加拉人和其他周边贫国外劳开的低档店铺,只有处处可见的中文默默宣告着这里的历史。
也有部分华人仍在坚守。我们到达吉隆坡的次日中午,循着导航来到茨厂街的一家华人餐馆。却见一楼是家印度人开的店铺,餐馆在楼上,红漆木门旁的招牌上写着“天下第一靓汤”,这口气还真不小。
沿着木扶手红瓷砖的窄楼梯拾阶而上,到了二楼,推开玻璃门,叮铃一响,一位华人小哥迎上来。此刻已过了午饭点,餐厅里没有别的客人。环视一圈,我有些恍惚,这景象熟悉而陌生,仿佛时光在此凝固了几十年。
餐厅不大,十几张小桌子,传统的云石台面,高靠背木椅。瓷砖地板,彩墙,屋顶悬着红绸。木柜台、木屏风,墙上挂着传统中式木雕、汉字书法、水墨画,其中几幅还是泼墨的。迎面墙挂着新制的广告和样品,是本店产的月饼。
我们一家人坐下来,看着中英文菜单点各自想吃的,既然这家店主打的是靓汤,就专点了一壶西洋参茶和两种例汤。
点完餐,在餐厅内转转,到了屏风后,见三位师傅、伙计正在喝茶看报,五六种中文报纸摊在桌上。他们见我有兴趣,起身进厨房前专门给我拿来一份《中国报》。这是马来西亚著名的中文报纸,不同于港台,是横排,不同于新加坡,是繁体。
茶先送上来。西洋参的气息袅袅地散出来,揭开盖子看,用的是袋泡茶。倒出一杯尝尝,滋味很浓。很久没有碰过西洋参茶,记得还是前些年第一次进藏,临行前母亲专门给我塞了两盒西洋参,翻过二郎山后吃了一次,后面就忘记了。今天上午走了两个图书馆,又疲又渴,才觉得此时的西洋参茶入口极是舒畅。
主食端上来。女儿照例点了鸡腿饭,不提也罢。我点了碗面,面的名字甚是夸张——凌波仙子长寿面。面质却也是平常,汤很鲜,配了不少虾球鱼片,中间丢了几瓣莲子。我猜,将面条夹起拎高,一端在空中,一端仍然泡在海鲜汤、生菜和莲子芯里,是不是有凌波仙子的模样?
妻子点了份虾球炒的潮州河粉,黑黑焦焦的一盘子,下面垫着几片生菜,撒了些一寸多长的小葱,葱的口感甚硬。国内的潮州炒粉颜色没这么重,因此初看不习惯,口感却不错,有一股特别的焦香。后来才知道,这是大马中餐的特色。关于华人炒粉、炒粿等,以后再说。
重点当然是汤。餐厅的本日例汤有四种,分别是粉葛汤、何首乌汤、苦瓜汤和当归汤,我点了前两种。看菜单上还有别的汤,有的完全看不懂,什么是“菩萨跳舞汤”?与“佛跳墙”有什么关系?
粉葛汤的一道广东常见的老火靓汤。粉葛的根就是葛根,在广东一般是葛根与排骨、龙骨同炖。吉隆坡的粉葛汤却是用纯瘦肉加淡菜,肉香不突出,有海鲜味,还有一股子别的药味,感觉挺怪的。
何首乌汤用切片的何首乌与瘦肉同炖,汤色深,药气浓。在国内,何首乌多是炖鸡汤时加入。我一般不太接受这种药膳类食物,因此无法对此作出评判。尝新鲜喝点无所谓,我也知道何首乌的肝毒性早已被确认,不宜食用、入药,何首乌也不会黑发。不知闽粤地区现在是否还流行这类所谓的药汤。
喝着这两道肉味清淡但药味浓烈的粤式靓汤,总觉得有些不解,直到几天后在槟城尝了著名的肉骨茶,才明白是怎么回事儿。关于肉骨茶,下一篇再说。
在马来西亚第一次品尝粤菜的传承,一个更突出的感觉是传统、原味。可以肯定,这里没有味精。说起来简单,国内有多少家普通的小店能做到这一点?
门铃一响,走入两位穿着素雅的女子,一位少妇和一位老妇,应是母女。她们只点了一份炒面,就那么面对面坐着,用着同一个盘子慢慢吃,也没什么言语。
靓汤餐厅的弹簧门在我的身后合上,站在二楼走廊,仰望通向三楼的暗红色瓷砖铺就的老楼梯和那光亮的木扶手。突然想,会不会有位张曼玉模样的妇人,穿着紧身旗袍,从楼上款款而下?这吉隆坡唐人街里的粤式餐厅,是不是真的依然停留在《花样年华》描绘的半个世纪前?
后记:
本篇又不像是谈吃的,没办法,本系列中的很多篇幅,吃就是个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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