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竹影飘摇
师之诲
2018年11月16日 星期二 晴
读刘再复的《鲁迅传》,讲到鲁迅在日本留学期间,刚刚弃医从文便遇到了章太炎。这位学问与革命性兼而有之的大师,其以激扬精神推动社会变革的理念与鲁迅当时的政治思想正相契合。于是鲁迅组织另外几名留学生成立一班,加入了章太炎开办的章氏国学讲习所,成为他的学生。
每到星期天,在章太炎狭小的寓室里,师生席地而坐,中间是一张小矮桌。一到八点,先生准时开课,讲《说文解字》、《尔雅义疏》,还有一些文学知识,言词古奥但无一句空话,从容不迫,侃侃而谈,听者无不屏气凝神,恐有疏漏。那时的太炎先生生活贫困,吃素食,穿布衣,但讲起课来精神健旺,双目炯炯,庄谐杂出,尽显大师风采。
鲁迅敬重章太炎,但对于先生所讲的一切并不盲从,他常将独立思考过的不同见解与先生沟通讨论,章太炎也乐于接受这样的交流。
读到这里,我想起了《文学回忆录》。八十年代末,木心客居纽约,以写作、出书谋生,陈丹青等一些画家、舞蹈家、雕刻家十几个人,突发奇想,促成了木心开讲“世界文学史”。没有教材,没有教室,课堂轮流安排在听课者的寓所里,大家团团围拢,或站或坐,从古希腊神话、新旧约,到诗经、楚辞,从中世纪欧洲文学,到二十世纪文学世界,从东方到西方,大家提到哪里,木心讲到哪里。
《文学回忆录》,是陈丹青根据自己的听课笔记整理的木心从1989到1994年的讲义。
无论是章太炎还是木心,他们的睿智与博学自是当仰止,但我更向往那样的课堂。一群追求独立与进步、向往艺术与博爱之人,以一种极自由的方式分享古今中外的文学盛宴,多么惬意之事。
所谓的教与学,不一定非要正襟危坐、秩序井然。三人行必有我师,如章太炎和木心这样大师级的人物不是每个人都有幸遇到,也不是时时都可以遇到。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只要有人乐于分享,有人乐于接受,师生关系随时可以成立。课堂可以是田间地头,可以是穷街陋巷;师之诲,可以言传,可以身教,可以和风细雨,也可以义愤填膺;学习者,一颗诚心,一腔热血,胜过任何的形式与方法。
教与学,如此是否为极致?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