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我最喜欢看烟花。
我喜欢看烟花的绽放的盛大姿态,喜欢看那看一朵朵烟花在苍茫的夜色中消逝的壮丽,喜欢看那盛放与凋零,喜欢看无数的色彩在一瞬间四散开的璀璨。烟花在幼时的我心中,就是种美丽而神圣的存在。
纵使你归来仍少年,可她却早已不在
小时候,每次放烟花,她都会陪我去看烟花。
好多个充满萤火虫光的微凉夜晚,空气中充溢着淡淡的烟火的气味,我坐在小板凳上,仰着头痴痴傻傻的看着烟花,她笑眯眯的摇着扇子看着我。
然后我一手抱着小板凳,一手牵着她的手,一起慢慢踱步回家。
我们悠悠的走着,不急不慢。
路灯把我们的影子拉的好长好长。
纵使你归来仍少年,可她却早已不在
再长大一点,我上学了。
她揉着软软的白花花的面团,听我念乘法口诀,葱香和油香的味道混合的恰到好处,让背着书的我索性坐在小板凳上,等着油饼出锅。
或者是在微凉的夜晚,知了咿咿呀呀叫着,她摇着蒲扇,听我背“一去二三里,烟村四五家……”
但她仍然会在我放学的时候,牵着我的手,走过一条条路。
那路灯仍然静默立在路边,不声不响。
后来,我上初中了,搬家了,慢慢的开始忙了起来。
不过每个星期最开心的事情,还是坐好长时间的车,去她家吃她早早给我烙好的油酥饼。
油酥饼还是原来的味道,她看我的笑容还是一如既往的慈祥。
我还记得她送我离开,路灯把我们的影子拉的很长,她站在路边的路灯下,一直看着我,直到她在我眼中缩成了一个小小的黑点,都不曾离开。
纵使你归来仍少年,可她却早已不在
后来的后来,我上高中了,她也渐渐老去了。
我每天在积分求导中,在化学方程式物理受力分析分析生物DNA结构里忙的晕晕乎乎眼花缭乱,每天吃饭都在背诵Martin Luther King的I have a dream和当时的美国总统奥巴马的最新演讲。
油酥饼的香气似乎离我很远很远了,我似乎是很久很久都没有看到她了。
久的都快记不得她的模样了。
她让妈妈给我带过油酥饼,她说,要我好好学习,考一个好大学,然后回去和她一起做油酥饼。
不知为什么,我突然想起她家门口的那盏路灯,灯下仿佛有她的影子,一直在等待。
最后的最后,我高考结束了,那天的太阳很大,我的心情却不是很轻松。妈妈和我说,她病了,病的很严重,怕影响我考试,她一直不让他们告诉我。
炎热的六月天,我的手却是冰凉。没想到这么狗血的剧情,会发生在我和她的身上。
匆匆忙忙的感到医院,我看到了在病床上的她,以前富态的她在病床上成了小小的一团,以前皮肤也因为暴瘦而皱皱巴巴,她已经好几天不吃东西了,每天靠着点滴和氧气瓶维持着生命,她再也不是我记忆中的她了,再也不能做香喷喷的油酥饼了,再也不能牵着我的手路灯下走了。
“外婆……”
她已经说不出来话,艰难的用嘶哑破碎的声音急切的想表达着什么,可是我听不懂。
外公说,她在等你,说你终于来了,她不能去送你上大学了。
蓄在眼睛里好久的眼泪最终是没有忍住,就那么悄无声息地流了下来。
纵使你归来仍少年,可她却早已不在
我们跋山涉水穿越红尘,抵达的不是远方,而是内心最初出发的地方。那一瞬间,我突然明白了,有一种痛苦,叫做“子欲养而亲不待”。我不清楚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渐渐衰老,我也不知道每天等待我的她以什么样的心情住进了医院,我只知道她最后念念不忘的,还是我。
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常常想起她家门口那条安静的小河,想起那一团儿时的萤火,想起她摇着扇说故事。那里似乎总是散发着酒香或者麦子的味道,像是回到了从前的时光,却已物是人非。
这几年改变了太多太多,我追逐着我所谓的绚丽的烟火,学习,交友,娱乐……手机,电脑,习题,我努力学习,去追逐城市的一世繁华,却忽略了一直默默陪在我身边不曾说话却一直给我温暖的她。像是那盏路灯,静静的拉出你的影子,默默的看着你渐行渐远,它不说话,只是散发着光芒,微弱却不能缺少的光。就像她,静默不语却温柔而包容。
我们常常仰望着远处的烟火,却忽视了近在咫尺的路灯。
她陪伴了我成长,我却缺席了她的衰老。
我归来仍是少年,却发现物是人已非。
纵使你归来仍少年,可她却早已不在
几天后,她去世了。
我也从医院到了离开了好久的老家。
回家的路总是忘不掉的,就像有些记忆是忘不掉的。
老家的房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破旧了,或许是好久都不曾有人住过,门前长着青苔,踏上去滑滑的,家里的物品落了一层厚厚的灰尘,多了几分破败的味道。
我的耳边似乎响起遥远的歌谣,“月光总是凉/窗前月亮比思念斑驳/泪眼朦胧颤抖着沉默/记忆里模糊的小村落/是否还认得我/捎去一封家书我不舍/化作一阵长风去漂泊/眼前形色匆匆的过客/我只是其中一个……”
少年还是那个少年,故乡还是那个故乡,然而她却不在了。
一切仿佛都变得陌生而模糊,门前的路灯却仍然亮着,光芒不曾减弱,仿佛她一直都在,站在路灯下微笑的等我回家,不曾离开。
恍如隔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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