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

        以前看《活着》的时候，我觉得这个人实在太惨了，换着是我，肯定活不下去，我身边也不会有这样的人。

        可是，现在我身边真的出现了这样一个人。他就是我老家对面的平爷爷。

      平爷爷在我记忆中，一直是一位健壮的男子。他经常早出晚归的出去干活，家里的重活累活也是他一个人干。今年春节，我在老家看到他，突然觉得他老了，和记忆中的他完全不符合，健壮的他变成了一位沧桑的老人。我主动的给他了打招呼，他热情，笑脸盈盈的回应我，声音依然洪亮，铿锵有力。我从我妈那里得知，平爷爷已经70岁了，又觉得他比其他老人看起来年轻很多。

      平爷爷有一个女儿，一个儿子。以前春节也是一大家其乐融融，可是现在只有他一个人了。我记得他外孙去世的才读幼儿园。他女儿的家我去过一次，院子边上是一块田，田的边上就是陡峭悬崖，一眼望不到底。那年，他外孙去田边上叫他爸爸回家吃饭，叫了几声没有答应，他探出身子去喊，不小心掉了下去，当场摔晕，后面送到医院抢救，三天过后他的外孙离开了。我现在还记得平爷爷当时突然从家里冲出来，骂骂咧咧的向街上跑去，他的老婆拖着残疾的腿，吐字不清的在后面吼，一瘸一拐的撵。他后面回来说，他去了只是看了一眼，救不活了，然后嘴里全是骂女儿女婿的话。那后面很长时间，很少看到平爷爷笑，他依然天不亮就出去干活，天黑了才回来。我有时候在铺里听到脚步声，我知道是他回来了，我专门竖起耳朵来听他会不会给谁说话啊，开玩笑啊，没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只是沉闷的脚步声。

      平爷爷的儿子比我大，读了职高便去上海打工，总是听到平爷爷说他在哪个厂里，在哪个公司，可是几年见不到他回来一次，我们老家院里七八个孩子工作后，每年都要回家过春节，唯独他的儿子不回来，我最后一次见到他儿子时，应该是2017年的春节。但是，他不是回来过春节，他是回来看病的，说他得了甲亢病，回来拿医疗费，要去汉中的医院住院，准备长期治疗。我在街上碰到他儿子，没有了小时候的热乎劲，我热情的给他招呼，叫他的名字，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并没有回答我。我注意到他双眼外凸的厉害，当时的病情已经很严重了。到后来，我在无锡的时候，我接到我妈的电话高速我说，平爷爷的儿子死了，在工厂里上班，下班后在宿舍睡觉，第二天早上没有起来，人在睡梦中就离开了。我对妈说：平爷爷那肯定怄的不行了。我妈说：那肯定怄，但是没有表现出来。那些亲戚都来了，给他出谋划策，怎么让厂里多赔钱。可是他说，哪个都不准多要钱，去了也不要说啥子。后面，他的亲戚陪他去了上海，厂里赔了15万，他把他儿子的骨灰撒在里海里。陪他去上海的亲戚说，平爷爷一路一句话不说，去了在厂里很快办了手续，然后送到殡仪馆火化，他一把一把的撒骨灰。

      平爷爷儿子离开的第二年，他的女儿疯了，不知道什么原因，整个人变得疯疯癫癫，离家出走后，也不知道去了哪个地方，直到2020年，突然回来了，带着一个看上去年龄很大的男人，在平爷爷家里住了一周，要了一笔钱又走了，到了去年，平爷爷的老婆去世，他们的女儿终于回来了，葬礼结束，又拿了一笔钱走了。到现在，平爷爷一个人住，他还是出去干活，我有时候想，他家里只是剩下他一个人了，他挣钱给谁留着啊？而且那么老了，还这么拼命的去挣钱干什么？我春节的时候准备去给他平爷爷说声新年快乐，和他聊聊天，走到他家门口，发现大门紧锁，不知道平爷爷去了哪里，大概又是去干活挣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