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人人是那能死脱的呢？”
“是老了，生病医不好死了的。”
“是不是侬先死，妈妈第二，我最后呢？”
“是的。”
“那么侬死了，这些书那能办呢？”
“送给你好吗？要不要呢？”
“不过这许多书哪能看的完呢？”
“……”
徐广平说，这像是一份预立的遗嘱，不久就成了现实。
鲁迅的人生哲学
第14课：我还是个孩子｜父亲鲁迅
原生家庭，亲密关系，亲子关系，是现在年轻人讨论情感话题的三个高频词，鲁迅在这几个方面只有并不美好的记忆，并受到终身影响，看他成年后写的相关回忆文字，就像掀开衣服，让我们看他身上始终不能愈合的伤口。
这导致他45岁，遇到徐广平，进入一段亲密关系后，依然对建立一个新家庭，当一个好父亲缺乏信心。不过，在45岁意外当了父亲之后，他决定把对旧家庭的不满，对传统父权的批判。对我们现在怎样做父亲的思考，都转化为对儿子的无限的爱里，于是我们看到一个俯首甘为孺子牛的父亲鲁迅。
他用生命最后的七年，陪儿子走了人生最开始的七年，教儿子学会自己走接下来的人生道路。接下来我们讲第一部分，叫，人之父和人之子。
1927年，鲁迅和许广平在上海同居之后，计划过一种很摩登的伴侣生活。不办婚礼，不生娃，为别人忙活大半辈子，二人世界的爽，专心搞事业的香，鲁迅也想尝一尝。但生育这件事，有时候不按计划来，开始鲁迅的避孕办法很有用，成功率很高，他对此很自责，还经常向朋友安利，不过有些事做多了，成功率就被拉低了。没过两年呢，不出意外就意外的怀孕了。
1929年9月26号上午十点，正在发热的鲁迅带许广平到医院准备生产。许广平那时候是31岁，当时算是一个高龄产妇，又是难产。鲁迅碰上了影视剧里的经典拷问：保大还是保小？
鲁迅毫不犹豫的说，肯定是保大。这样持续了二十七八个小时，小孩才生下来，大人也万幸的保住了。鲁迅的抱过来一看，说，哎呦，是男的呀，怪不得这么可恶呢！但这小男孩的可恶，还在后面。他的出生让母亲肚子疼，他的成长又让父亲头疼。两三年之后，鲁迅写信劝朋友一定要坚持避孕，不然就会像他一样，家里多出一个每天顽皮，颇有进步的熊孩子。
说起来，鲁迅这时候已经年近半百名副其实的老父亲，但是养小孩还是个新手，一切都要从头学起。尽管家里有条件，但鲁迅还是拒绝请奶妈和保姆。尽管有困难了，鲁迅还是决定自己亲自照顾他。这种亲力亲为的育儿观念，我们现在许多年轻的爸妈也不一定能够做到。
鲁迅的育儿知识基本靠看书，他平时看书很有怀疑精神，但对育儿书却充满虔诚，书上怎么说他就怎么做，结果搞得怀疑人生。就说喂奶啊，一顿操作下来，总是错喂。产妇涨奶的时候婴儿睡着了，婴儿饿的时候产妇没奶了，又要坚持三小时喂一次。不到时间，小孩饿的直哭也不行，几个月下来一检查已经营养不良。
没人知道这对新手爸妈有点不知道如何是好。许广平说，他和我一样过于当心，反而处处吃力不讨好。总结了一下前期失败的育儿经验，鲁迅得到一个教训，有一种爱叫做放手。
他们请看护来给小孩每天洗澡，看护教他们怎么洗，两人摆摆手，说怕了怕了。这好像有点浪费钱，但鲁迅认为，要是他们自己喜生病了，不是要花更多钱吗？他就这么安慰许光平：没事的，我多写两篇文章就行了。鲁迅不仅是对孩子上心，对刚经历了生育之苦的产妇更是处处关心。
有人说，女人月子要做不好，会记一辈子，但要是这个阶段得到了细心的关怀和照顾，也会记一辈子。徐广平多年之后回忆起来，充满甜蜜。她说自己躺在床上，眼前看到一个竭尽忠诚的男人，在旁边照料她的生活，服饰，起居一切，就会把不久前的生育痛苦看作是幸福。
在产后住院的这几天里，鲁迅每天去看望，有时带一个精挑细选的小盆栽，有时是吃的用的，有时还要领好几个朋友来慰问，说说笑笑给许广平解闷。
不上给小孩起名这件事上，尤其看出来鲁迅对另一半的尊重以及对孩子的尊重，建议动不动为小孩取名吵翻天的年轻爸妈来学习一下鲁迅老师的说话艺术。
他先是问许广平有没有想好起什么名字，徐广平说没有。他就说，那我有个想法，你听听看：上海出生的婴儿就叫海婴，通俗，但叫起来悦耳。古人也有用音取名，翻译成英文也简单，将来要是小孩不喜欢，他还可以自己改。这个呢，暂时用用也好。
这番话令许广平很惊讶，她没想到，鲁迅想的如此精细周到。而鲁迅做的更周到，出院回到家，鲁迅给许光平，女工和自己安排了值班表，三班倒。自己值晚上12点到凌晨两点的班，负责哄睡小孩，逼急了还自己编儿歌唱。
平时他也很细心，出门的时候小孩缠着妈妈要亲要抱，许广平手里有点东西，他一定抢过去拿。坐车的时候，他手脚并用，夹着小的，扶着大的，生怕他们磕着碰着。
许广平说，只要孩子在旁边，无论任何时候，他都是用全副精神去关注孩子的一举一动。鲁迅有空就在家看孩子，给许广平分担，没法社交，他就写信：你老公也在家看孩子吗？我也是，那这样我们就不能见面了。
可以说，如果有条件的话，鲁迅会选择当一个全职奶爸。鲁迅当爸爸是新手，但是当爸爸的心智很成熟。他知道要建设一个充满爱的家庭，爱孩子妈妈和爱孩子一样重要，甚至更重要。
三岁前，小孩是最娇嫩，周海婴身子骨单薄，鲁迅和许广平三天两头带他去医院做检查，打疫苗，三天之后，还是感冒发烧，洗肠，治胃病，后来还添了一辈子跟着的严重哮喘，邻居都叫他少年痨，这有可能是家庭的遗传问题。
我们都知道，鲁迅从小就有牙痛，龋齿等牙齿问题，到27岁牙齿就全部坏掉了，还开玩笑说：这是我父亲赏给我的一份遗产，因为他牙齿也很坏。而鲁迅父亲坏的不只是牙齿，只活到36岁，就因为肺病去世了。肺病呢，也可能是他给鲁迅的最大一份“遗产”。
海婴体弱多病，不少是自己的老毛病，想必鲁迅也有一种硬派给儿子“遗产”的愧疚感，所以只要海婴闹点病，鲁迅就自己料理，小孩生病期间的粪便呢，必须经他看过才能倒掉。为此，许多人说他过分小心，就连许广平也说，他简直眠食俱废。鲁迅自己就是学医的，但他从不自以为是，要么去医院，要么把医生请回家来。
从1929年到1936年，在鲁迅的日记中，他带孩子看病的记录多达200多次。但鲁迅毕竟也是学医的，对当时医院也没有办法的哮喘，他自己想了点法子，给海婴缓解。症状较轻，就用蒸汽吸入法，再用药膏热敷。
两口子都得动起来，一个剪布料，一个用钝刀往上面抹药膏。一到换季，严重起来，鲁迅的王牌是芥末糊，用热水冲开，毛巾浸透再拧干，趁热贴到后背上，底盘是热水改凉水。通常这时，海婴的呼吸能陡然顺畅起来，睡个好觉。
鲁迅小时候要给父亲忙里忙外，海婴小时候鲁迅要给儿子看病，操心操肺。人生的一头一尾，不是在尽当儿子的责任，就是在尽当父亲的义务。但是到他自己身上呢，鲁迅是能忍一天就忍一天，不当回事。
海婴回忆说，有一回他们家一家三口，去家庭医生，须藤五百三那给他看病，他其实是小毛病，只要抓点药，从换药间出来的时候，他看到一个类似刮骨疗毒的场景：
鲁迅坐在一张木椅子上，半敞着衣襟，胸侧插着一根很粗的针头，往外抽一种黄色的体液，地上的广口粗平已经积了半瓶。鲁迅泰然自若，像什么也没有发生，用日语和医生聊聊天。治疗结束后，鲁迅抬着脚就和他们娘俩一块回家了，一句不提。
遇到海婴这种小病号，鲁迅已经够操劳了，但小男孩天性顽皮，身体一旦好起来，精神更是怎么也耗不光。这阶段，鲁迅给朋友家里人写信，总要留点篇幅吐槽一下，这位“海婴氏”，多次表态，已把儿子当做敌人看。
比如从给北平母亲的信中，可以推想，老太太大概关心的是小孙子吃的好不好，有没有生病，长的胖不胖？鲁迅写道：怎么会胖呢？他每天忙的很，有客人来要他陪，其实是为了吃点东西，还专爱管闲事，大声吵闹，出门就个人捣乱，每天总要闯一两次祸。
他有一次给青年作家萧军写信诉苦说，已经受了三家邻居的警告，不过鲁迅是结尾是这样的，当然这邻居也是擅长警告邻居，如果家里突然安静下来，那就是他在拆玩具了，要是远远看一眼，正在玩玩具，或者拆玩具的海婴，邻居家的小孩一定会馋哭的，他的玩具实在太多了。
鲁迅嘴上抱怨儿子整天要吃东西，要买玩具，但身体很诚实，从只知道逛书店，买书，现在宁愿绕路也要到大公司的玩具摊上给儿子挑选玩具，遇到没吃过的新品，也总想着带一点回家。只要爸爸回来的迟，海婴就知道有惊喜，早早站在门外等。
鲁迅的朋友们也经常给海婴送玩具。1932年，瞿秋白夫妇在鲁迅家里避难，斥巨资送了海婴一套当时很罕见的铁制模型玩具，鲁迅起名叫“积铁成象”。玩熟了，从简单到复杂，还应可以按照说明书拼出几百种模型。后来，他还能自由发挥想象力去拼。
多年后写回忆录，海婴说，这套玩具直接启发了他对理工专业的兴趣。他走上了科研道路，也跟这有关系，海婴胆子越来越肥，鲁迅特地给他买的留声机和许广平买的日本进口缝纫机，都敢拆了装，装了拆。对此，许广平的态度是，只要能恢复原样就好。
萧红有阵子去鲁迅家开了眼界，她看到客厅里放着一个海婴的玩具橱。橡皮人，小火车，毛猴子数不清，海婴想到什么，手往里一伸，变魔术一样，找什么有什么，但这些玩具没几件是完整的，海婴就差把玩橱拆了。对此，母亲的态度是：随他去，高兴就好。
不仅是满足了儿子玩玩具的愿望，鲁迅也抽时间陪他玩，主要是带他去看电影。之前提到过，在上海时期，看电影是鲁迅唯一的娱乐，其实很多电影他是为了陪儿子去看的。
唐老鸭，米老鼠这种迪士尼动画，就看了十几部，但鲁迅也像个孩子一样，自己看了也很开心。他本质上觉得电影没什么好看的，用来了解一下动物知识还不错，还很直男的给萧红安利《人猿泰山》这样怪兽片或者动物片。
这边看完电影，那边还不忘写信，吐槽儿子，说，人家看了电影要去非洲探险了，旅费已经攒了两毛多了。看电影之外，一家人也经常去公园或者乡下户外活动一下，消耗一下海婴的精力，因为他在家里实在是闹得人心烦。
海婴玩归玩，闹归闹，只要不出大岔子，鲁迅选择半放养。但是在孩子的教育上，他很慎重，也很尊重孩子的想法。1933年9月，海婴到了可以念幼儿园的年纪，鲁迅想把他送走，让家里清净半天。不过只去了三四天，海婴就不愿意去了，说老师不好。鲁迅对此没有二话，不喜欢就不去。
在朋友说这件事的时候，还补刀一句：我看那个先生也不好。抹了满脸脂粉还是很难看，附近没有好的幼儿园，那干脆就在家里继续玩，白天去吐槽儿子，抱怨不能安静的看书和写作，晚上疼儿子没够，讲狗熊如何生活，萝卜如何长大的睡前故事。
一直到1935年，这才送进学校去。鲁迅继续写信，向朋友通报儿子的学习状况，他学到的知识是：钱很重要，因为看到同学买零食吃了。有其父必有其子，海婴也在家里发表反动宣言：这种爸爸什么爸爸，有一次还问，爸爸可以吃吗？
不过，一旦习惯了神兽回笼的日子，就不习惯神兽回家了。1936年初，幼儿园放寒假，鲁迅给茅盾写信说，下周一，我们家公子要放两个星期，全家都在发愁了。后来，海婴以第一名的成绩幼儿园毕业，鲁迅给母亲写信报喜。虽然还是毒舌，说这点小事，儿子总是讲来讲去，但也忍不住小小的自豪和骄傲。
可是在这一年，相爱相杀的父子日常，开始进入倒计时，鲁迅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坏，即将走向死亡。许广平记录过一次，父子关于死亡的对话。
生病前一年，一个普通的晚上，吃了晚饭之后，鲁迅躺在椅子上，海婴挤进躺椅，并排躺下，或在父亲身上骑大马。海婴问：“爸爸，人人是那能死脱的呢？”
“是老了，生病医不好死了的。”
“是不是侬先死？妈妈第二，我最后呢？”
“是的。”
“那么侬死了，这些书哪能办呢？”
“送给你好吗？要不要呢？”
“不过这许多书哪能看的完呢？”
“如果有些我不要看怎么办呢？”
“那么你随便送给别人好吗？”
“好的。”
“爸爸，如果侬死了，那些衣裳怎么办呢？”
“留给你大起来穿好吗？”
“好的。”
许广平说，这像是一份预立的遗嘱，不久就成了现实。
鲁迅病危期间，海婴已经比较懂事，早上上学前，不再像以往那样大喊一声爸爸再见，而是轻手轻脚下楼出门。有时，海婴会悄悄到父亲病床前给烟嘴装一支烟，这样父亲醒来就能方便的直接抽一根。
对父亲的情况，海婴虽然不能理解，但也有预感，鲁迅去世前两天，海婴听到一个声音，说你爸爸要死了，到了10月19号，就真的迎来了父亲的死。
在父亲的房间，许广平抱着他说，现在你爸爸没有了，我们两人相依为命。
接下来我们讲第二部分完全解放了我们的孩子。
鲁迅和海婴短短七年的父子时光就这样过去了，但父亲的言传身教，却让海婴受用终生。因而他把关于父亲的回忆录取名为《鲁迅与我七十年》。
如开头所说，鲁迅是自己在我们现在这样做父亲里，宣扬的好父亲主义的忠实实践者。那就是当父亲的，或者为人父母的，要做到三点：健全的产生，尽力的教育，完全的解放。
对照上文，鲁迅应该说是说到做到了。一个有意思的情况是，《做父亲》写于1919年，那时候，鲁迅虽然已经结过婚，但本质上过的是单身汉生活，也没有孩子。
那么，对于一个没有做过父亲的人，是怎么对做一个新式父亲有如此深刻的论述和成熟的设想呢？
因为他实在见多了，自己的父亲，父亲的父亲，这一类不合格的旧式父亲。在这种家庭，让他遍体鳞伤。所以他内心那个小孩，始终没有长大。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鲁迅很早就是自己的“父亲”，与其说他在表达我们现在怎样做父亲，不如说是他内心的小孩，在说我想要一个怎样的父亲。
鲁迅没有有样学样，他是那种见到一个坏榜样，就反复的提醒自己千万不要做这样的人。鲁迅是绍兴人，别人都认为他酒量大，虽然鲁迅也爱喝两杯。但不贪酒，几乎没有醉过酒。他有次对海婴说过，自己父亲酒后失控的事，大概是他爱吃的下酒菜被其他人吃光了。一怒之下，他就掀翻了桌子。
从此，鲁迅引以为戒，周作人也对一个小事情印象深刻。他们那次回绍兴老家，准备卖掉老宅，全家搬到北京，整理东西的时候，整理出祖父两大摞日记，有桌子那么高。周作人问怎么办，鲁迅翻了翻，说，还能怎么办，全是记一些姨太太吵架的无聊事件，没有什么价值，烧了。
这两件周家父亲的事，足以表明鲁迅对旧式父亲的厌恶，所以在这里，就有一个双重内涵。鲁迅在呼唤一个理想主义好父亲的同时，也是对那些只管生不管养的父亲进行严厉的批判。严格意义上来讲，这都不算是父亲。鲁迅把他们分为“父男”和“嫖男”。这些人不是人的父亲，不过是制造孩子的家伙。
他们生下来的小孩也就很难成为人的萌芽，小时候在家里转，长大后就成了他们的父亲，在社会上转，一辈子昏天黑地就这样过去了，这就是鲁迅说的：小时候不把孩子当人，长大了，他们也做不了人。
所以救救孩子是鲁迅作品贯穿的主题，在鲁迅的小说里，父亲和孩子是两个非常重要的角色类型，其他小孩的就有17篇。对这些角色做下归纳，你会发现，鲁迅小说世界里的父亲，要么扭曲不称职，要么缺席。
孩子的命运呢，大部分要么病，要么死。这里蕴含的批判是这种生命的停顿，重复和堕落。症结正是在于有这样的父亲。
站在鲁迅的思想谱系里，他的亲子观和儿童教育方式。事实上，这是他立人思想的具体体现。但是，把孩子培养成一个合格的人之前，父亲要学会自己先做个人，先有一个人之父，才会有人之子。
鲁迅虽然有这种清晰的认知，但做起来也不容易，心里还有摆不脱的鬼。其实，客观的来说，鲁迅的父亲在当时算是开明和进步的了。送儿子去西洋和东亚去留学，是他原有的想法。
当时刚引进的牛痘，他也是第一批给儿子接种，就算做到这样，还给鲁迅造成了很多心理创伤。他兴奋的要去参加五猖会前，被勒令背书，这个故事我们听过很多次了。
他说，一想起父亲的这个要求，依然很诧异。这种痛苦的记忆会产生扭曲的影响，有时候会让一个受害者转变成不自觉的迫害者。
父亲去世，长兄为父，他可以对弟弟秀一下肌肉了。《风筝》里弟弟最喜欢风筝，既买不起，哥哥也不许放，认为是没出息的玩意儿，弟弟就自己偷偷躲起来动手做，在快要做完工的时候，哥哥凶神一样，霎的粗暴的折断，踩扁，然后扬长而去，对留在身后绝望的弟弟毫不关心。
后来，人到中年的哥哥偶然看一个讲儿童的书上说，游戏是儿童的天性，玩具是儿童的天使，联想到自己当年的行为，简直是对弟弟的精神虐杀。
鲁迅说，他感到心很重的下坠着。这种对弟弟的负疚感就表现为长大后对他过分的关照。这个我们在前面课上讲过，同时也让成为父亲的鲁迅极为重视对儿童天性的保护，对儿童心理的关注，
所以给海婴天天买玩具，买回来拆就拆，毫不心疼。1934年是儿童年，鲁迅在给海婴挑玩具的时候，看到国产的一款儿童机关枪，玩具做的很好，进口的都比不上，直夸制造这玩具的苏北人是天才。
转过头，他要批评的是，中国人在麻将，鸦片，枪，姨太太，这种成人玩具上创意无穷，精力无限，却在儿童玩具上拿不出一点功夫。推挤开来，我们关于儿童的方方面面都是这样粗糙。
比如鲁迅给海婴买一种看图识字的儿童书，一看便注意到市面上的童书也有个很大的问题，他说，就不要谈那恶浊的色彩了。在20世纪大上海出版的童书内容，不但都是些蜡烛，洋灯，朝靴等古老物件，而且画的没眼看，和实物几乎就是两回事。
他感叹说，我们要是把孩子当蠢才看，他们长大后，就真的成了蠢才，和我们一样了。他认为，孩子是值得敬佩的，因为他们有着丰富的想象力和联想能力，因而给儿童看的图书要慎重。
既然没有现成的优秀儿童读物，他就自己动手，从1921年开始，在房繁忙的工作和创作之外，他挤出时间，先后翻译出了《爱罗先珂童话集》《小约翰》《小彼得》《表》《俄罗斯童话》等国外儿童文学作品，大概在40多万字。
如果说前期鲁迅呐喊的是只有孩子，那么后期鲁迅就是强烈呼吁，完全解放我们的孩子。
许广平说，鲁迅对海婴的教育，总结起来就是一句话：顺其自然，尽力的不给他多打击，尽量的不违背他的意愿。
她说，这是因为，鲁迅从小长在大家庭，一切伤害儿童天真的待遇，他受的最深，记得最真，绝对不肯让自己的孩子再尝一遍他所受的一切。
因此，鲁迅一边要求觉醒的父母当人之父，人之母，肩住黑暗的闸门，放孩子们到宽阔光明的地方去，努力的去做合格大人。另一边他又不断的提醒父母，不要忘记我们自己曾经也是孩子，我们想怎么对待曾是孩子的自己，就怎么去对待现在和将来的孩子就好。
所以这就是鲁迅一直反反复复告诉我们的一句话：小时候不把小孩当人，长大了，他们也做不了人。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