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明天就是清明节了，今天一大早雨就应景似的裹着狂风跌落人间。

清明节前后人们的心情是沉重的。去坟茔地填土除杂草给亡人烧香送纸钱，是每个清明节后人须做的事情。

记忆中老家的清明这天，大人们的心异常沉重，就连空气都像穿上了笨重的靴子，无法奔跑。清明的前一天，男人们负责去坟地把周围的杂草枯树刨除，把坟茔地修理地清清爽爽，以免烧纸点香时洒落火星。

清明这天，大人们早早就起床了，娘把头一天就备好的贡品该炸的炸，该煎的煎。整个早晨，整个厨房重地都被烟雾笼罩，也禁止了我们小孩子入内。功夫不大，一股股香气顺着门框跑至小院，再由着小院在街道的上空翻滚盘旋。

女人们在厨房忙碌，男人们也没闲着，而是拿着斧头、钱印子乒乒乓乓在屋子内一顿敲打。听闻纸钱上钱印凿得越多，那边的人收到的钱也就越多。女人让将贡品准备好了，男人凿钱印的手也停了下来。这时，娘会找来两个竹篓，一只装着白馍、猪脸，鱼、鸡、豆腐、还有油条，再装两双筷子、两个酒盅，竹篓的一角又塞上几个鸡鹅蛋，再装上一瓶子好酒进去。而另一个竹篓里，则塞满了刚刚印好的纸钱香火。一切准备就绪，爹就挑起担子颤颤巍巍地往坟地走去，后面还小跑着我们姊妹几个。

对于进坟地上香，我是从来不抗拒的。年长我几岁的大姐则不一样，她嫌弃那里都是坟头，看上去一副瘆人的模样而不肯前去。而我小小年纪不懂得瘆人的意思，欣然前往。一路紧追着父亲的脚步向前，脚底是欢快的，可不管大人心里高不高兴。

村里人这一天约好一般，随处可见挑担挎篮去给先人进香的人。也有走碰头或者齐着肩膀一同前往的。只不过大家不会像过去那样，见了面亲切招呼上几句，而是抿着嘴神色凝重地往前，一路无语。

大人跪在坟前上香烧纸的时候，心情愈发悲伤。每个人面上呈现少有的严肃，一边烧纸一边嘴里念叨着想念之类的话。之后再把带来的烧酒斟满，缓缓浇注坟前，然后看着香火慢慢燃尽，等待着亲人们品尝他们带来的美味佳肴。

等待的时间里，我们小孩子早就按捺不住，在几座坟茔中间的空地上来回地跑，再或者爬到鼓起的坟包上采摘那些紫白色的小花儿。这里花开艳丽，平时在田野里看不到。花花绿绿的景致吸引着我们的视线，那些来时感染到的大人的些许悲伤，早就被驱赶的无影踪了。

祭拜了故人，清明这天还有个习俗就是吃鸡蛋、打秋千。穷苦年代，能吃到稀缺的鸡蛋也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儿。大人们悲伤的情绪丝毫感染不到小孩子，小孩子的精神世界除了吃就是玩儿，而清明这天恰有吃也有玩，还不用担心被大人追在后面撵回家写作业。

秋千对于孩子来说是极有诱惑力的。那时候，谁家的大人能给自家的娃树个秋千，会招惹一群孩子羡慕的目光。记忆里，村里人家的经济水平相当，树秋千的人家寥寥无几。为了满足大人孩子贪玩的心里，清明节这天，村里会在主大街上立一个又高又结实的秋千，不仅孩子能玩，大人更是能上去随便晃荡。

我胆子贼小，对秋千这类玩意儿只喜欢亲近，但不够胆量坐上去摇晃。遇到伙伴要求一起荡一个，吓得赶紧溜走，因此也就错过亲自上前试一把的刺激感。尽管自己没亲力亲为去感受这份快乐，但受好奇心吸引，每每看到有人玩，都不舍得挪不开步子，目不转睛地盯着看完整个过程。

而今胆子大了，清明节的秋千却没有了。但每年的这天，祭拜故人的同时，心里却总会想起那一架架诱人的秋千，和儿时那些陈杂往事。

雨一直下，敲着瓦砾落在地面上，也敲打着内心，让我不禁再次想起，昔日的那个清明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