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杨庆丰和两个妹妹一边玩一边剥红豆，红豆是等叶子落后连根拔起收回来的，带豆子的豆蔓平铺在院子里有阳光的地方。姐妹三个坐在豆蔓上嘻笑着，丝毫不嫌弃秋老虎般的太阳烈。偶尔会因为剥出一颗像麻雀蛋一样花白的豆子而兴奋一小会儿，还会用刚刚剥出来的的红豆丢到姐姐或妹妹的身

上，为此再打闹一会儿。

母亲正在正北面的房子里忙着灶台上的事情。母亲叫温秀花，身高不到一米六，她比杨建明小整整十一岁。据母亲回忆当初她并不愿意嫁给这个比自己大好多而且兄弟众多家里很穷的男人。无奈她父亲温白银好赌，虽然家在柳树弯前面的芦苇塔村，是个上下都通车，而且是从乡政府去县城的必经之地的好村子，温白银自有做豆腐的手艺，上下几十个村子就他一家独门生意，收入很可观。可是温白银爱吹牛、爱赌博，逢赌必输还逢赌必上。

据说有一年冬天温白银拉了一板车豆腐到上面的袁村去卖，结果在街上碰到了压宝的外乡人。外乡人一共几十个围成一个圈，中间的一个人一手拿着玉米粒，一手拿个罐头盖，用罐头盖扣住玉米粒，让旁边的人猜扣到了几粒。温老汉去之前已经有人陆续上当了，可是他不信这个邪：眼睁睁看着扣的能不知道是几粒？于是他挤进去......半晌午的功夫就输光了一车豆腐，还差点把拉板车的驴子输掉，是附近的村民将外乡赶走才保住了驴子。

这嗜赌成命的温老汉自然也见钱眼开，在柳树弯这户有六个儿子四个女儿的穷人家提出给彩礼六百块钱时，他顾不得老婆的反对和女儿的不情愿把当时只有十八岁的温秀花嫁给了已经二十九岁的杨建明。好在杨建明结婚前一直在外挖煤窑和做零工，也算是出过门见过世面的人，婚后对温秀花体贴有加。如今不到三十岁的温秀花已经是四个孩子的母亲，她身材圆润，前凸后翘，皮肤细腻，脸颊红润，有一双大而聪慧的眼睛，而且是双眼皮，扁小的鼻子和卷曲的头发是她和杨建明的共同标志，而且也心强大的家庭基因遗传给了孩子们。

“庆丰，别剥红豆啦，去场里替你爹牵驴，让他回来吃饭”。母亲一边刷锅一边朝院子里喊。

“我也去”，

“我也去”。

“你俩别去，庆丰一个人去！”母亲知道姐妹三个都过去不但不干活还会捣乱。

听了母亲的话庆丰略有点失落，只好自己起身慢悠悠地往场里走。

出了院子往后街走一段，跳过很细很浅的小河，再沿着山坡往上走，到山腰就是自家的场了。可是进场之前杨庆丰又发现了一件可以做的事情：沿着上来的土坡滑滑梯：她滑下去爬上来，来回滑了半个钟头，忽然听到父亲朝着家的方向喊：“庆丰......过来替我......”。糟糕，她心想，滑得高兴竟忘了来干吗的，才又慌忙向场里跑去。

杨庆生，庆丰的哥哥，八岁了还在念一年级。杨建明在兄弟六个中排行老三却结婚最早，婚后一年便生了杨庆生。重男轻女在这个大家庭里还很严重，所以杨庆生从出生就受全家老小的宠爱。

他奶奶家住在他家背后的山梁上，每次做什么好吃的奶奶就站在朝庆生家方向的土坡上居高临下的喊话：“庆生，快上来，奶奶给你煮了蛋”，有时候会是“奶奶给你炸了麻花”，有时候会是留了杏，有时会是做了包子，只有那句“不要带那个筛蛋鸭子”每一次都不会变。年幼的杨庆丰根本不懂她和哥哥在奶奶那里的区别，每次都非要去，庆生就很得意地告诫她：“奶奶说了不让带你！”。温秀花虽然也是喜欢儿子多些，但她看不惯老人这种明目张胆的欺势。好几次她都站到院子里对婆婆说：“要叫就都叫着，要么都别叫，您看哄得俩个娃打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