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未能打通的电话

昨天，辗转反侧的时候，又想起了你。在手机的电话本里，翻出了你的名字。犹豫了好久，点击了号码，打了过去。
快六年了，我一直都不愿意相信，你已经离开这个世间了。虽然，是我亲手，把二百多斤的你，送到焚化炉的边上。虽然，是我亲手，在那个小门边，接到了装有你的尸骨的小布袋子。但是，我一直都认为，你不过是暂时离开我，到很远的地方做一件事去了。做完了，你还会回来的，还会回到我的身边来的。
自你走后的这五年多，我换了好几个手机，每一次换手机，我都会确认一下，你的电话号码，是否还在我的新手机上。你走了那么久了，一点消息都没有，甚至，你连我的梦中，都不愿走进去。我想你的时候，也只能在手机上，看一看你的电话号码，然后，任由铺天盖地的思绪，铁马冰河，纷至沓来。
世人皆说长兄如父，可是真的要做到长兄如父的地步，需要的不单单是长兄的切切关爱，还需要弟弟的知冷知热。自打你十五岁开始，我把你从老家带到烟台，给你找工作，照顾你衣食住行，照拂你成家立业。二十二年后，你的遽然离世，也就意味着，我为你所做的所有的一切，都随着焚化炉的那一缕青烟，全部化为乌有了。这其间，我是哥，你是弟，我做好了我哥哥的角色，也勉力承担起父亲的使命。可是，现在，在我需要你承担起你做弟弟的义务时，你在哪里啊？
我拨通了你的电话。我期待听到你熟悉的声音。我甚至想好了如何和你说的第一句话，我顶不住了，你快回来吧！快点回来吧！如果可以替换你回来，我会毫不犹豫地做出任何的决定，包括我的生命。
电话接通了，听筒里传出来的声音，也是我熟悉的，“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每每读到这段话的时候，忍不住的老泪，便会夺眶而出。枇杷幼苗成树，需几多风雨洗礼，几多浇灌抚育，方能长成大树，乃至亭亭如盖？故人撒手去兮，把人世间的酸甜苦辣，悲欢离合，都统统抛到苟活之人的身上。我时常在想，如果不是你的猝然长逝，父亲也不会走得那么快，我们的家，也不会凋败到如此的地步。
原本，我们这个家，上方的这片天空，是由我们两个人共同撑起的。我擎着这边，你擎着那边。你突然的撒手，只留下我孤零零一个人。顶住了这边，顾不了那边。刚刚顶起了那边，这边又塌下来了。。。。。。我曾经以长兄为父的使命，义无反顾地护住了你的天，弟弟，现在，我身陷四面楚歌的窘况了，我需要你来护佑我的这一方天了，可是你在哪啊？我找不到你了！你不能如此狠心，不能如此不管不顾啊！
我放下了手机。关上了手机。默念着你的名字，暗自欣慰，还好，此生曾经有你，我还可以奢想，某年某月的某一天，一个陌生的面孔站在我的面前，和我说，我是你的弟弟，别怕，有我。
于是，我踏实地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