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太行山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一座小县城,几乎一年四季都被薄雾笼罩着,也叫轻度污染。除了一些山地和一些低品质的煤炭就身无长物了,所以一直是国家级贫困县。
上蔡村是这个县里的贫困村,位置差不多处在县地图上的中西部,人口只有200来人,而且越来越少了,因为太穷,没有姑娘愿意嫁入上蔡村,上蔡村常常被四里八乡嘲笑为“光棍村”,光棍村里就聚集着大量的光棍,老的少的聋的哑的,老胡就是其中之一,叫老胡其实不老,只有二十出头,黄金一样的年纪,当然不甘心被这光棍的宿命锁死,于是拉起一帮哥们去到县城的煤矿打工挣钱。
煤矿没有技术的人只能是出死力,下井采煤运煤,但是挣钱也多,因为危险系数也大。村里的不少人都因此丧命了,老胡很幸运,连干了好几年都安全回来了,不仅盖了新房还置办了当时最流行的彩电、双卡录音机,外面的水果糖、果丹皮大包小包的往家带,只要他回家,他的小屋绝对是全村的娱乐中心,多一半的少男少女都聚在他家欢闹到半夜。
老胡的侄女莲花刚刚十六岁,小学毕业就不再上学,闲在家里每天就是打打猪草,喂鸡做饭,过剩的精力无处安放,近在眼前的这个叔叔家那么恰当的进入了她的眼帘,近水楼台先得月,必然是场场都不落,不仅仅是老胡在家,她来玩,不在家她也拿到了钥匙,这里仿佛就是她在繁重的体力劳动之后的精神家园,《黄土高坡》那高亢的音乐将疲惫的身体熨平,邓丽君蜜糖般的嗓音仿佛只为自己诉说,墙上一幅幅明星海报使她窥探到了小村庄外面的世界,懵懂的爱情就这么来临了,可她喜欢上的是自己的亲叔叔。
老胡虽然收入不少,但毕竟生在这远近闻名光棍村,提亲的人也来了几个,但条件都是“倒插门”,人家姑娘不愿来这穷山恶水,“光棍”像一个诅咒一样同样不会放过他。
每到夜深人静,哥们伙伴散尽,老胡心里也是一阵阵的凄凉。父母去世得早,上面只有一个哥哥,闷葫芦一样的人,指着哥哥给娶门亲,难了。
最近几天,莲花总是有意无意的留到最后,给自己把屋子打扫干净,床铺好,叮嘱锁门防盗……一阵阵的暖意涌上心头,老胡又翻了一次身。
又是一个歇班的日子,照旧年轻的人们喝酒、唱歌,一直热闹到后半夜,天已经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人们才不得不离开。等到莲花要走时雨已经大了起来。
“要不别走了,凑合一夜吧,也没多久了。”老胡说。
“可你这只有一张床呀?”
“这床大,咱们各睡一头,能将就。”
“……”
屋外的雨越下越大,还伴随着闷闷的雷声,一个是男大当婚,一个是情窦初开,年轻的肉身终究抵不过化学物质,一切都发生了。
时间继续流淌着,接下来这四个月,老胡时不常就爱请假,莲花干活也心不在焉,心里满满的都是少女初恋的幸福,只是这个封闭的小村并没有教会少女多少性知识,连有效的基本保护都没有。
莲花的肚子越来越大,百无聊赖的村民最善于发现这样的事情,小村庄一下子沸腾了,人们与其说是指责不如说是渴盼这样的事情,生活实在是太乏味了,家家户户那段时间都找到了生活的意义,窝头就咸菜都有了滋味。
莲花的父母怎么也没想到老天会把这无聊的嘲弄降临在自己身上,柴灶前的火苗一闪一闪,老两口把莲花结结实实的打了一顿,终于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这比普通的未嫁先孕更让他们羞耻。
终于在一个雪花初降的早晨,一辆马车悄悄地驶出了村口,莲花嫁到了临县另一个著名的光棍村,据说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条件是孩子要留着。
老胡小屋彻底平静了,老胡再也没有回来过。那个娱乐中心永远的关上了门,村子又恢复了死寂。
时间依然不紧不慢的过着,临近上蔡村的下蔡村是一个人口稍多,也稍富裕的村子,可不包括赵二他们家,仅有的三亩土田养活着他们弟兄四人还有一个痴傻的妹妹,老爹迫不及待的等着他们快快长大,好分担家里那无休无止的关于口粮的争论。
终于等到了这一天,老大在家种地,老二出去打工,老三当兵,单说这赵二吧。
赵二首选的工作当然是去掏煤下窑了,虽然危险,毕竟挣钱多一点,没两年竟也置下了三间房产,可是弟兄几个并没有分家过,所以这算公共的,赵二到最后只分得一间,所幸赵二人憨厚,乐乐呵呵的接受了,继续掏煤下窑,指着娶房媳妇过日子了。
可这个穷村子的穷哥仨又有谁能看得上呢,终于在赵二二十九岁这一年从二十里外的一个村子里娶到了一个离过婚的妇女,不过好在她身大力不亏,倒也能干活。日子眼看着就要往好处奔了。
这几天赵二觉得气短咳嗽在煤矿地下干活使不上劲,干脆休息几天养养身体吧,可能最近太累了,没成想竟越来越严重,到县城医院检查,立马确诊了--尘肺叁期,只能辞去煤矿的工作,回家慢慢养病了,谁知竟越来越重,两年后留下老婆孩子,彻底解脱了。
时间经不起过,庄稼收了一季又一季,这天村口出现了一个久违的身影,老胡带着他与莲花的孩子回来了,男孩,没人知道他是怎么找到莲花的,又是怎么把这个孩子要到自己手里的,孩子倒也正常,看不出痴傻的症状,只是不爱说话。
爷俩皱皱巴巴的在村边的小房子里过着日子,有好事的大娘有心撮合老胡和赵二媳妇,好歹有个照应不是,竟成了。
老胡带着孩子搬到了下蔡村,这年老胡和赵二媳妇脸上都存起了深深的皱纹,只有门前的河水细细的流着,偶尔一阵卷着黄沙的风掠过门口的槐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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