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恐惧

江山脚扭了，打篮球扭的。我本来让他带偏偏去，本来让他早点回来，他都没听，命中注定该这一遭。

江山脚肿得像个萝卜，挨不得，碰不得。公公听说了忙赶过来，他要给江山揉，还说要扯一扯，这样才好得快，江山最后也只同意了用喷雾揉。

在那一刻，那副画面是温馨的，江山永远都是个孩子，当他需要父亲而他的父亲刚好在他身边的时候。

公公主动把大的电瓶车骑了过去，我也让江山去休息，关门的活儿终于落在了我的身上。

十二点关好门，江山和儿子早睡着了，我突然就感到万分地害怕，我怕死，莫名其妙地，对死亡的恐惧就笼罩了我，深夜的恐惧感又是最凶猛的。三十年了，我怎么也不敢相信有一天我会与这个世界毫无关系，而且这一天是未定的，也许很远，也许明天。

这两天的新闻太让人丧了，让人感觉那个日子总是飘忽不定，总不那么远，也许大家都活得没有安全感。前两天写了一篇我的愿望，自己读了两遍又私密了。我的愿望是从容地活到六十岁，只活六十岁就行了，但六十岁以前，我能成功地避开疾病车祸、水火雷电气、地震滑坡泥石流……我知道这些都不会发生在我身上，那每一天都应当是坦然地舒适地度过的，如果每一天都能够心安，也许也用不着活到六十岁。

无力、恐惧，在即将更深的夜里，我缩作一团。江山在这时醒来，说我今天辛苦了。我辛苦什么呀，每天都是他守到十二点，每天都是他关门，他受伤了我才不得不迎难而上，就算在这样一个清冷的夜里，我想到的也只是害怕自己死，没有想到众生都会死，江山也会死。

江山也附和着说：“就是哈，人死了，跟这个世界就没关系了……”但他惯常会安慰人，抱着我说：“别想这些了，活一天算一天，开开心心每一天。”

两颗孤独又慌张的灵魂慢慢平静下来，相拥睡去，也许正是这样一些时刻，一遍又一遍地印证着婚姻的意义。

睡梦中，我梦见自己需要做一个小手术，但江山不在，我不愿意打麻药，我知道推麻药就能轻而易举地把人推进那样一个世界……

我等到了江山，然后对自己说：如果再也醒不来，就醒不来吧，左右人已倒下了，横竖由不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