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活着为得什么,如果这辈子终究是一场空,我们该怎样活,这个问题又摆在我面前。
母亲73岁,患癌。从去年夏天全面爆发,情况不乐观。眼见着身体一天比一天衰弱,我们三个子女只能看着却无能为力,那种痛感如蚂蚁噬心。半年的缓冲解脱一些,却放不下。
母亲坐在沙发上我仔细听母亲的呼吸,呼吸声隆重,山风欲过狭窄洞口一般,我心如刀绞,假装无视。
吃完饭后,哥哥谈起母亲的病情,欢愉的气氛瞬间结冰。哥哥说母亲怕熬不过这一年,姐姐和我无言以对,辩解苍白无力,母亲的病就在那里,无论我们相不相信这都是迟早的事。不愿接受对结局影响不了分毫。沉默,长久的沉默,不知说什么好。
母亲这一生活得凄苦,出生因女儿身被父母嫌弃,想扔到,姑姑心善不忍,好歹是一条生命,放她一条生路,送给想要孩子的人家收养。一天母乳没有吃到就到了养母那里。
收养母亲的人家条件极差,当母亲是个小猫小狗一样养,给一口饭吃能活是造化,不能活也就随她去了。母亲命大竟然活了下来。记事之后,养父养母就抽起大烟,贫寒的家里更是雪上加霜。母亲缺吃少穿自不必说。夏天还好过,谁家菜园的青菜撸来一把能度命,冬天就难过了。养父母要抽大烟,把母亲赶出去捡柴火卖钱,母亲只着不避体的单衣单裤,上面的污垢重叠,梆硬难忍,穿棉衣尚且不能保暖,母亲却衣不蔽体,一个小女孩象乞丐一样游走在大街上东寻西找,这得多绝望。好心人看不过眼,经常地给母亲一口饭吃,让母亲进屋取暖。
母亲好不容易活到12岁,养父抽大烟已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家里再也没有什么可拆卖的了,就轮到了卖人。尽管母亲是家里的主劳力,但依然逃脱不了被卖的命运,那时的祖父眼里只有大烟,至于谁为家里干活挣钱已顾不得了。
母亲被卖到了父亲家里做童养媳。都说婚姻是女人的第二次投胎,很遗憾母亲的第二次投胎没有一点好转。父亲家在山沟里,家徒四壁,筹款买母亲给父亲做媳妇已经债台高铸,母亲来了之后的日子可想而知,把树皮拔下来,磨成粉末拌进粮食里充饥是父亲家的常态。母亲是被父母卖过来的,没有娘家撑腰,在父亲家备受欺凌,把母亲当牛马使。母亲年纪小,又没读过书,所有的见识里都是驯服、孝顺。母亲咽下欺辱,忍辱负重支撑起一家的生计。
到了二十多岁,有了我和哥哥、姐姐三个孩子,母亲似乎觉醒了,不能让自己的三个孩子一辈子生活在这个大山里,母亲不顾爷奶的反对,一意孤行领着我们三个回到了养父养母生活的所在地。这里虽不是城市,仅是小镇,但比起山沟简直是天堂和地狱之别。白手起家的父母得有多艰难,要从一无所有开始,养大我们三兄妹,父亲没日没夜长在土地里,想从土地里多刨出点粮食养活我们三。
母亲在姐姐七岁能照看四岁的我的时候就到生产队干活,和父亲一起养家。我们虽说吃不饱穿不暖但勉强能活下去。随着我们越来越大,时代越来越好,父母任劳任怨,我们家的日子渐渐有了起色,已经能供起我们读书。
而今母亲七十三岁,终于可以过点好日子了,她却病了。对于母亲的病我们三兄妹是有责任的,一直没有给母亲检查过身体,如果早查早发现,或许就不是现在的状况。
可是我们三兄妹结婚之后也是白手起家,也许思维方式也会传承,我们并没有多少赚钱方法,我靠着一份死工资,姐姐靠打工,哥哥靠开个布料门市,我们都有孩子,养活孩子给自己弄个房子就已经拼劲了我们全部的心力,真得无暇顾忌父母。每年检查身体对于我们尚且是奢侈,而对于额外拿钱给父母看病就更负担不起,所以我们自欺欺人地相信父母身体很好,没问题。
假若母亲有一天离去,我能接受吗?也许能,但需要时间。
我经常开解自己,每个人到这世上体验一回为人的酸甜苦辣,最后都要走,这是自然法则,谁也改变不了,我们只能接受。
母亲的使命完成了,这是她的宿命。
我愿相信人有来世,这一世母亲受尽苦难,老了身染疾病也没有幸福多少,离去等待下一世托生成个集美貌与才华于一身的人也许是个好结局。
我如今也已步入中年,自己终有一天也会离去。我该怎么活,才不算枉来世上一遭,我还有什么愿望没有实现,还有什么事情想做,这都是我要思考的人生课题。
我现在纠结的成败得失是否还有意义,我是否还要把时间浪费在无意义的事情上,这些念头困扰我,愁肠百结,都是因为没悟透生命的意义。
见惯生死、看淡生死,活出自己想活的模样才是对生命最大的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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