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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烛| 半醉半醒半浮生

红烛| 半醉半醒半浮生

作者: 杂纸篓 | 来源:发表于2020-05-01 15:50 被阅读0次

    望舒生在扬州,长在扬州,可她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她是在赵园里长大的,园子里来来往往的总有十来个姑娘,她是住的最久的。这两年,望舒有了单独的教养嬷嬷和贴身的侍婢,在赵园里过得越发的安闲舒适。

    可赵园从来都不是什么岁月静好的地方,这里不养闲人,只养瘦马。望舒是赵家娘子最得意的手笔,还未出阁,就已名动秦淮。一个悉心调教容貌上乘的一等瘦马能抵过上百个卖进窑子里的三等瘦马。

    赵家娘子还在做着靠望舒发财的美梦。望舒却在等赵公子娶她。赵家娘子不知道自己儿子什么时候挖了自家摇钱树的墙角,等她知道的时候,望舒已经带着银钱跑路了。

    从扬州到京都,风尘仆仆,难掩疲惫,除了舟车劳顿的辛苦,还要躲着赵家娘子派来的人。轿子进了都城,一路直奔齐府。望舒同中书侍郎齐大人还有一个约定。

    齐大人在扬州看景时,也曾是她的座上客。彼时她还做着才子佳人美梦,一心等着赵毅娶她。齐大人提出带她回京都,她也只是虚与委蛇,并未当真。

    望舒看多了话本上那些才子佳人的故事,情窦初开时身边常能见到的男人就只有赵毅。奈何赵毅只是个游手好闲的浪荡子,家里全靠母亲养瘦马这一门生意。美人是极美的,背着母亲谈谈情可以,娶是万万不可能的,更别说私奔了。

    真心错付,她也难过一阵子。不过她从来不是拖泥带水的人。

    去年行了及笄之礼,赵家娘子便带她常住瘦西湖的香船上,见了不少出手阔绰的达官贵人,手里也攒下些银钱,正好做了跑路的盘缠。

    望舒没有见到齐大人,跑腿的人回来说,齐大人公事繁忙暂时回不了,只把她安排在别院里,让她好生休整。这一休整就是半个月。

    正当望舒感叹自己时运不济,三番两次遇人不淑的时候,齐大人来了。齐大人三十而立,身材颀长,面容俊俏,国公嫡子,身居高位,尚未婚配,是京都里有名的金龟婿。能做个陪房,对望舒来说也是极佳的归宿。

    望舒眉眼含情,乖巧福身,起身时,没能稳住纤弱的身子,恰好倒在齐大人怀中。“舒儿不才,今日才识得大人美意,前来投奔,还望大人不要嫌弃奴家才好。”

    齐渊嘴角闪过一抹讥笑,客气疏离的扶起她,端起一旁的热茶吹饮。“赵家娘子在京都算不得什么,可在扬州也算得上能人,来接你的人,如今正在我府中等着回话。”

    望舒心中一紧,不知这齐大人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可既是跟聪明人说话,那就干脆说敞亮话。

    望舒收起媚态,语气严肃道:“齐大人若无意收我,也不会让我在这院儿里住了半月之久,大人究竟如何才能帮我?”

    齐渊放下茶盏,将望舒上下打量了一番。唤来门外等候的嬷嬷。“让她给你检查一下身子,救你也要你值得起价钱。”

    瘦马虽不同于青楼女子,可也只是商贾们的玩物,如果不是仗着一副上乘的皮相,像望舒这个年纪的瘦马,真没几个能值得起齐渊口中的价钱。

    望舒乖巧的配合着“检查”,没有丝毫小姑娘家的委屈,她心里很清楚,要是被抓回去,以赵家娘子的手段,青楼妓院就是她的归处,比起那种屈辱,眼前这点不算什么。况且除了赵园里的王嬷嬷,其他人从来没有人把她当人看,她本就只是一件商品而已。

    那日齐大人带着老嬷嬷满意的走了,至此,望舒和赵家人再无交集。半年的时间,望舒在先生和嬷嬷的教导下,学着大户小姐才需要学习的礼仪,渐渐褪去身上的俗媚,养出些从容贵气。

    别院儿里换了一批丫鬟侍从,新来的都称呼望舒为大小姐。齐渊待她也越发温柔,隔三岔五就会来别院坐坐,喝喝茶,和她闲谈诗词歌赋。

    他偶尔会看着望舒的眼睛发呆,那种眼神是望舒从未见过的,不同于流连风月场的男人眼中的欲望与轻浮,望舒看见了齐渊眼中的深情。多看了几次,就陷了进去。

    半年后,望舒作为新晋秀女进了储秀宫。入宫时,宗人府宣读卷轴,众人皆是一惊。那卷轴上赫然写着,齐国公嫡女齐秋月。

    “不是说齐秋月因为生的奇丑无比,才从未抛头露面,这,这般样貌哪有半分丑色,传言真是离谱。”

    齐家人丁稀薄,齐秋月容貌是不是真的奇丑无比,望舒不知道,毕竟对于一个已经病死的人,这些东西无关紧要了。

    不卑不亢的听着周围的私语,亦步亦趋的跟在王公公身后。重重宫门在她面前开启,又在她身后关上。过去她是扬州瘦西湖上的浮萍,如今她是这红墙高门中金丝雀,望舒突然觉得一切仿佛没什么改变,她依然是个玩物。

    虽有齐渊帮她差人打点,可因她在一众秀女中太过耀眼,曹贵妃多次阻拦,她迟迟没能得到面圣的机会。

    齐渊一封封密信,言语越来越凌厉,望舒知道他急了,自己需要加快速度去完成他的筹谋。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心甘情愿的变成了一枚听话的棋子。

    有些事情越是着急,就越没有机会,几番动作下来,望舒不止没能见到皇上,反倒惹恼了曹贵妃,被罚在储秀宫做了杂扫的宫女,彻底断了她的后路。一连几天没有齐渊的密信,望舒知道自己成了弃子。

    春节前落了一场雪,望舒是南方人,被这场北方的大雪冻得不行。打扫完庭院,她准备四下活动活动,顺便收集点儿松雪,酿两坛雪酒。

    在赵园的时候,王嬷嬷每年都会酿雪酒,望舒是王嬷嬷一手带大的,连名字也是王嬷嬷取得。望舒逃离赵园那日,正是嬷嬷的头七。嬷嬷告诉她,一定要离开赵园,去寻一个真正的良人,过一生安乐无忧的日子。

    离开了赵园,却不知谁才是她的良人。她想王嬷嬷了,想喝她酿的雪酒。

    沿路采松,不知不觉已经走出了储秀宫。

    李景然微服出巡刚回宫,远远就瞧见了踮着脚站在衫云殿外拨弄雪松的望舒。白皙的脸蛋被冻得红扑扑的,像极了老百姓门上贴的年画娃娃,娇憨可人。“你弄这松雪是要做什么?”

    望舒心中一惊,回头看见一身侍卫打扮的李景然,松了一口气,随即又笑起来。

    “你笑什么?”

    收敛了笑意,正经道:“回大人,取雪是为了酿酒,奴婢看见大人满头的雪粒,想起了小时候落雪天还贪玩,嬷嬷看见奴婢满头的雪粒总要调笑说奴婢偷了砂糖,当下有些失态,望大人原谅。”

    “那等你的酒酿好了,分我一坛可好?”

    望舒心想酒是不可能分的,且不说这酿酒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情,更何况这酒还寄托她对故人的思念。不过望舒向来是个玲珑的人,嘴上只管敷衍着应下,便匆匆回了储秀宫。

    宫里人来人往,哪儿那么容易再遇见。

    接到晋封圣旨那天,望舒才知道自己错了。她的雪酒连同余生终究都给了李景然。

    那天望舒再一次收到了齐渊的密信,一串朱红色的玛瑙手链,是他给她的奖励.只要她还有用,齐渊就不会忘了她。

    帝王的爱山呼海啸一般涌来,还未来得及细细思量,李景然就已然将她泡进了蜜罐里。李景然喜欢问她想要什么,只要她想要的,他都会给她。可捧着李景然给的蜜糖罐子从来不提要求。

    望舒手里的蜜糖,却是曹贵妃的砒霜。近两年右相和齐国公屡屡连手对抗左相曹家,如今齐秋月若是在后宫得势,曹家在朝堂上的地位就会有所动摇。

    可现在的望舒不比当初,她把李景然给她的蜜糖变成了盔甲也变成了长矛,与曹贵妃的几次交手中,竟也有一两次站了上风。

    最近的一封密信里只有一张白纸。望舒知道该行动了。她冒着抗旨的风险闯进了冷宫,见了齐渊日思夜想的人。

    寇染和望舒一样,有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只可惜寇染那双眼里没了光,只剩一片灰白。

    那日,望舒终于知道手段了得的齐渊,为什么连封密信都送不进这冷宫,还要费尽心思把自己送进宫来。

    寇染是右相寇值的嫡女,如果不是寇值野心太大,一心想要把握朝纲,寇染只会在成年后嫁给门当户对,青梅竹马的齐渊,平凡安乐的过一生。可惜右相终究没能躲过权势的诱惑,亲手把女儿推进了深渊。

    彼时的曹嫣也还是个仍有稚气的少女。在这场旗鼓相当的对抗中,皇子成了皇后宝座的决杀。

    曹嫣抢先一步有了孩子,寇染身边的侍婢在右相的指使下下毒害死了还未出世的孩子。如果没有东窗事发的话,大家也就打个平手。

    可曹家也不是吃素的,抓了侍婢的父母,逼着侍婢指认凶手。父亲的手段,寇染向来是不齿的,但危急时刻,她仍是独自揽下了杀害皇子的罪名,气得十分疼惜孙女的老相爷急病之下一命呜呼了。

    曹嫣虽然弄瞎了她的双眼,却没能害了她的性命,而且自从寇染眼瞎之后,冷宫里看守照料的人都换成了皇上的亲信,没有皇上的旨意任何人不得进入。

    望舒在寇染脸上看不出苦难的痕迹,她说那些过往的时候,就像在说别人的故事,就算说起曹贵妃,她也没有一丝恨意。只有在望舒告诉她齐渊的事情时,她笑容才多了一丝苦涩。

    知道为什么齐渊会深爱着寇染了,因为她也喜欢眼前这个女人。这是个打心眼儿里善良大度的女人,她不该被锁在这重重宫闱之中。

    望舒捡起墙角的碎瓦片,没有一丝犹豫的划向自己的手臂,鲜血顺着白色的衣袖滴落,红的有些刺眼。把瓦片放到寇染手里,随即大声呼救。

    片刻之后,寇染被赶来的侍卫擒压在地。望舒临走前看了一眼她被压得变了形的脸,依旧没有一丝波澜。

    望舒是哭着进的乾清宫,伤口还流着血。

    “说吧,你想让朕如何?”

    “我要让她死。”望舒看着给她包扎伤口的太医,恶狠狠的语气听得太医心惊胆战的。

    李景然有些不解,齐家和寇家向来交好,齐秋月为什么又要去招惹寇家。李景然这边还未开口答复,那边曹贵妃闻着味儿就来了。

    “听说妹妹被冷宫里那个毒妇割伤了手臂,我着急火燎的就来了,妹妹没什么大碍吧?”

    望舒一听曹贵妃的话,立马又哭得梨花带雨的,“多谢姐姐关心,眼下已无大碍了。”

    曹贵妃转头就向李景然哭诉:“如果当年就杀了她,如今妹妹也不会受这般伤害,可怜我那未出世的皇儿啊,就没有妹妹那么好的运气了,没能逃过歹人之手。”

    李景然有些头疼,这寇染是不可能杀的。

    “既然你们都要个说法,那就把她逐出宫去,流放到西北大漠中去,这件事就此打住,休得再提。”

    曹嫣愣了,这不是她想要的结果,原本以为,如今齐秋月正是得宠的时候,又被寇染给伤了,自己再来添把火,旧账新帐一起算,寇染无论如何再逃不过一个“死”字。她不知道是哪儿出了问题,为何反倒让她逃出宫去了。

    当年,寇染本应被直接赐死,寇值以为父守孝三年为由自断朝中党派人脉,以此和皇上做了交易留了寇染一命。进宫前望舒就从齐渊口中得知了这件事情。

    而曹嫣还一直以为皇上不杀寇染,是因为对她还有情分。

    曹嫣回头再看望舒,发现她已是乐滋滋地谢恩了。如果自己再不依不饶,只怕会惹恼了皇上,也只得压下怒火叩谢圣恩。

    寇染出宫那日,望舒现在宫门口远远的看着,宫外那位骑着高头大马,身着紫色锦袍的男人脸上有藏不住的喜色,眼中有着无尽的神情。这是最后一次,明知那些深情不属于自己,仍旧义无返顾地深陷其中。

    曹贵妃终究还是发现问题出在了哪里。

    那些望舒没有舍得烧毁的密信,一封封完完整整地出现在了李景然的面前。那些密信说是密信其实更像私通的情笺。为的就是就算不慎流落出去,比起前朝勾结后宫的叛国之罪,一个妃子的私通之罪不至祸及家人。

    望舒像寇染一样一个人揽下所有的罪责。只可惜她是望舒,再没有人会为她筹谋,救她性命。

    御书房里,望舒咬下了手链上的一颗玛瑙,那是他给她的奖励,也是他给她的选择。

    李景然问她,你究竟想要什么?

    她用尽力气,答非所问的说了一句,半梦半醒半浮生。

    望舒到死都不知道是,衫云殿的那日,她如花的笑魇让李景然动了真情,以至于往后经年里,他喝的每一杯酒都装着她眸里清浅的笑意。有那么一瞬间,她离幸福很近很近。

    可她到最后也没敢说出那首诗的下半句:一生一世一双人。

    文/Sapphire

    配图来源于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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