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庆：翩跹的时光

     

重庆：翩跹的时光

        最近一次来重庆，我在江北的创意公园入住，行李刚放下，就下起雨来。此时是5月17日，距离汶川大地震十年零五天。

        我推开窗户，窗外是一大片刚拆完清理后的水泥空地，残缺的墙垛还有，远处山脉雨雾弥漫。雨下得越来越大，光线暗淡下来，楼下一朵朵花伞移动加快。当天，很多飞机备降到了成都。

        重庆，总是云雾，也总是雨。

        晚间一场礼节性的围桌宴席结束，我疲惫地回到房间。从九楼的位置我听到了楼下酣畅淋漓的酒令。雨停了，何不走走？

        一场大雨洗刷后的创意公园清新十足。地上积水很快渗透完了，现代的建筑材料真是好。与道路齐平的精致草坪，此刻吸足了水分，翠绿的小草个个挺拔俊秀，树叶更是个个梨花带雨，我见犹怜。这处园区并不是真正的公园，而是一片很有文艺范的商务办公园区，这里集纳了很多创意产业，楼宇建造的很有现代气息，外墙设计很吊。例如各种人偶造型攀爬在墙面外或飞跃在楼顶间，晚上不注意，以为有人要跳楼。还有一条凶猛的剑鱼刺穿在房屋的一角，砖石崩裂。

        楼宇间的甬道或是水系穿行，或是雕刻铁板铺就，角落处站着呆萌的巨大狗熊雕塑，一个骑着一个，趴在某个窗户往里瞧着。创意公园的每一处都有看点。

        因为是晚间，白天的上班族都回家了，这里只剩下几个酒店和三三两两的小店铺还算有人气。刚才在楼上听到的酒令就是从一处烧烤店传出。

        有一处小院很雅致，被翠竹包围，青瓦飞檐、柴门造型。入门处有一副木制对联：花木清香庭院翠，琴书雅趣书堂幽。如果不是机械雕刻就更好了。里面有一对男女青年在招呼忙碌，他们不是老板。重庆人与你说话永远不急不躁，声音不高调。

        那晚其实不管是喝茶还是喝酒，都还能映衬此月此风的意境。那晚其实在一起的人也很多，大家重庆此次任务圆满完成，都很兴奋。面对一群叽叽喳喳的八零后、九零后，我总觉得时光恍惚。

        酒酣之时，有人向我说起若干年前对我的印象，我啧啧苦笑。有人说起了我三十周岁生日的那晚，我独自一人在和平东路393号会议室布置第二天的GMP验收会场，时间是晚上十点。布置完后，我拉上车间里的老张若干人要请喝酒，我未曾告知是我寂寥的三十周岁生日。喝得很嗨，亦如重庆的今晚。

        不曾想，居然有人记得那个夜晚。

        时光多翩跹，就像我们年少的鲜衣怒马，转而成青衫。

重庆：翩跹的时光

　    重庆，有一座高高的桥，叫千厮门嘉陵江大桥，在洪崖洞旁跨越嘉陵江到达江北区江北城。这座桥非常漂亮，橘红色桥身，亮银的桥塔，滚滚嘉陵江从下穿过。

        我去的那一季应该是枯水期，桥身与江面远远相望，各种船舶在两岸滞留，露出了藓绿斑驳的舱底。

        岸边都排满了高高的楼房，站在楼里是感受不到江水掀起的旋风，因为我当时独自一人在鲜有人出现的野岸。我踩在拦江的朵石上，像十六岁时一步一蹦、一步一跳。近岸处就是停靠的船舶，我仔细把各个部位都看了一遍，对于北方人来说，船身的每一个地方都有故事。

        嘉陵江水暗绿而浑，速度很快，我想象着这艘船从遥远的一个地方驶来，那个地方风光旖旎、碧空万里。

     

重庆：翩跹的时光

  重庆，总是起起伏伏的，没有北方的一路坦途。其实这样的地方才会有更好听的故事。在起伏的山势坡道之间，修筑了连绵的徒步连廊。晴可闲步纳凉，雨可倚栏望江，光阴里总可衣袂翩跹。

      衣袂翩跹，多么美丽的词汇啊！能匹配上这样的美景必少不了重庆的云雾。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在我经历过的几次重庆之约，脑海里总有挥之不去的云雾，不管是在空中俯瞰，还是火车上慵懒的翘望，她总附庸而随。飘荡在江面，亲昵于山间，久久不去，亘古经年。有时能看到流云奔涌，就悬挂在西山，似披肩长发倾泻而下。因了这虚无缥缈、氤氲缭绕，让我常常把重庆想象成独立深秋中一位围着密密匝匝猩红围巾的蜀女，一定要长发及腰，明眸流盼。

        重庆是真正的山城，连绵八平方公里，山水突兀间间或城区广厦。各种桥梁隧道和城市快速路把一座座山链接，城市瞬间流动起来。晚上空中看下来是最美的一座城市。每一处有水，均是磅薄之水，少了江南的柔美，却是川渝脆辣的韵味。

        我的思绪不得不随着脆辣缓降在洪崖洞。此时，天色已暗淡，暖暖的夜灯渐次绽放，很快五彩斑斓起来。江水此刻悄然隐退在远处的重墨中，偶尔一艘彩灯船剪破苍茫的夜幕，一撇惊艳划去。

        而洪崖洞正是锅沸酒酣之时。

        依坡而上，错落有致，古色的店铺、锃亮的板石路占满了每一个角落。最正宗的是九宫格火锅，一定要是24小时不断火沸腾的那种。时间退后100年，青石板上有硬木方桌，正中火锅，累了一天的纤夫和小贩喧闹着来到这里，彼此并不认识，却都坐在一张桌子用一个锅，所不同的是要在自己的九宫格里涮。三两杯三峡散白下肚，话多了，彼此招呼着陌生人来自己的九宫格里夹菜。

        重庆涮火锅一定要有毛肚，水牛毛肚最好，颜色棕褐色是未被处理过，口味原始。长箸夹着在红油沸锅中上下翻飞，八九下之后要赶紧捞起，否则就老了。还要有鸭肠、鸭血、黄喉之类。蘸料是蒜泥加麻油，油量倒的北方人只惋惜心疼。

        一顿火锅从入夜吃到夜凉，酒瓶都要推倒六七个。回首看江上斑驳陆离的渔灯，似随江风摇曳。

        渐渐地模糊了眼睛。

        生活不易啊！散碎银两和铜板靠肩拉背扛换取，而凭江一壶酒，还有这红油火锅，换得片刻欢，总觉还有奔头。

                                        2018年5月3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