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炼

小时候，我由奶奶领着，那个时候计划生育管得严，妈妈为了偷偷生下我妹暂避到远房亲戚那。据说我刚生下来的时候，爷爷激动得光脚到处跑。因为我是老人家唯一的孙子，身上被寄托了太多的东西。奶奶说，妈妈刚离开家的时候，她们都哭了，她狠亲了我几下便消失在那条小巷子里。后来接连几天，每到傍晚时分，我都会到妈妈离去的那个小巷口等她回家，直到夕阳拉下的影子消逝。奶奶拽我回去，跟我说：你妈永远都不会回来了。我想那个时候也许我并不明白我在等待什么，后来我便忘却了世界上还有个妈妈。再后来，妈妈真的回家时，我却不认识她了，害得妈妈抱着我哭了一晚上。那个时候，我的头发是黄的，而且很卷曲，大家给我起了个外号叫“黄毛子”。黄毛子很怕理发，每次都是奶奶硬拉着我去理发店，然后摁我在椅上，老师傅才得以安然理发。后来，那个老师傅竟对我有了特殊的感情，现在每次回家，都会被他拉去谈那个时候理发的趣事。

小时候，我很胖，挺着肚子，特喜欢吃“biao”（第二声），而且我发音不太标准，于是大家又给我取了个外号叫“胡司令”。妈妈说，我很皮，她这样形容我的脏：每晚到家都只能看到两个眼珠在那眨巴眨巴的，其它地方都脏得很，像从地底下爬出来一样。

小胡司令有个很要好的小伙伴军，后来我们这样概括：我们俩是从穿开裆裤的时候一起玩到大的。这话一点不假，大人们有事的时候就丢我们两个在一旁。我们一起干过那么多那么多的挫事，我家的小狗被我们俩整得不成狗样，给它穿衣服，给它打针，给它吃药，后来白天它都独自躲我们远远的。还有掏鸟窝，烤蚱蜢，杀青蛙。。。那么多那么多的童年趣事。长大了，写过“忆童年，黄橙绿，愁断肠”的句子，真的很感慨和回忆那段无忧无虑的时光。

我七岁才开始去幼儿园，妈妈给我缝了很漂亮的花书包。第一天和军坐在幼儿园班里，吃着姐姐们买的零食，两个人竟然在桌子上用小刀刻了线，彼此不得超过界线。我记得奶奶教育我做人要诚实，不能撒谎，所以我一直是个诚实的好孩子。那个时候，学校纪律管得严，不准小朋友随地扔垃圾。我记得当时流行比赛下课后看谁第一个到达厕所。因为“小一，吃百叶；小二，吃麻哈；小三。。。”，如果我第一个到厕所，我就可以大声宣布：我是小一，吃百叶了。可是，那次我第一个到了厕所后，不知是不是出于对冠军的嫉妒，其它小朋友看到厕所里的纸屑，硬说是我随地扔的。他们结队去报告老师，老师让我罚站，并训导良久。我还记得有一次，我跑到女老师旁边对她说：老师，你身上真香！后来被她赏了耳光。

小学一二年级的我很贪玩，成绩不理想。但我也不爱打架，有个同学跟我说：我看到你头上的胎记，觉得你像小痞子，我不敢跟你打架。那个时候我因自己右脑勺上的胎记而骄傲。再后来，算命先生有个更荒诞的说法：说是天上的某某星下凡后，怕以后不方便确认，于是在我脑上留下了印记。这让我更骄傲不已。我那个时候常被老师体罚，最怕的就是写错字后她会撕你的眼皮。爸爸始终贯彻棍棒底下出人才的策略，我一不听话，他便严厉地责骂，所以从小我便很怕我爸。清晰记得小时候有一次放学回家，独自一人趴在桥上看河里的小鱼，书包里的书啊，练习本啊，文具盒啊哗啦啦统统掉到河里。背着空包颤颤回家，爸爸发现了，随手拿起铁丝条便要抽我，好在奶奶趴在我身上护着才逃过了一劫。后来我便习惯把东西整理得有条不紊，不再乱丢东西了。

三年级的一次经历把幼小的我给改变了，脱胎换骨地变了。有次选拔考试我发挥超常，考了全班第二，就代表班里参加县里的语文竞赛了。记得当时的竞赛作文题目为描述一个你最爱的动物。我当时就想到了军，于是写了他，还埋怨了好多他的缺点。结果出来核对答案的时候，老师对我说：你作文偏题了。人其实最怕对比，同去的还有同班的小群以及双方的妈妈。偏偏小群作文写得不偏不倚，于是老师开始大刀阔斧地在我妈妈面前对比我和小群。当时我那幼小的心灵真的受了不小的刺激，妈妈鼓励我说：孩子，老师既然这么说你，你就好好地改正，表现给老师他看看，告诉他你其实并不是那样的。说来也怪，从那次事件后，我就像变了个人，貌似变成熟了，再后来成绩一直保持全校第一。我们小学的规矩，成绩第一的当班长，后来我当了四年班长。

那个时候，我对数学有非常浓厚的兴趣，真的要感谢爸爸对我的引导。爸爸在西安工作，每次回家的时候都会给我带几本数学奥林匹克的书。那些书都被我翻了好几遍。有很多题目到现在我都记得。譬如，我经常会问别人的一个问题：如何用三根火柴拼一个数字，大于3小于4？就是从那些书里看到的。记得当时代表学校参加了小学数学报的全市数学竞赛，第一次有一种成功的喜感。再后来的那次数学竞赛考了满分，让我在小镇上也算是小有名气了。再后来至今参加了各种级别的数学竞赛，各种级别的证书也都获得了，对我来讲，真的是宝贵的精神财富。

我从初一开始住校，至今已经有12年的时间基本都住在学校里。现在想想怪不得我能这么独立。初中三年是我人生当中很不可思议的三年。那个时候我是强化班的班长，同时也担任学生会的副主席。现在都难以想象，当时竟然有那么高那么高的学习激情。当时有过在被窝里拿着手电筒看书，有过早上四点多翻过围墙去班级学习，有过晚上十二点才回宿舍。不知道那个时候为什么那么拼命。我记得那个时候获得过英语竞赛一等奖和物理竞赛全国一等奖。后来参加了苏州高级中学的省招班考试，被提前录取了。但是，在中考中又考了全市第二，于是最后还是选择了盐城中学。我记得当时在国旗下演讲了，跑到镇上广播电台交流学习经验了，甚至还上了盐城的电视台，一时间我忘乎所以了，浮夸得不知天高地厚。后来班主任找到我，跟我说：尽管你成绩很好，但是你真正为咱班级做过什么吗？我要告诫你的是，如果你只知道学习的话，其实是很自私的。自私两个字又深深地刺伤了我那颗其实不成熟的幼小心灵。

后来高中的时候，我担任了化学课代表、组长、舍长、班级图书管理员、班级消毒员、班级楼层门窗管理员、红十字会组织员等职务，身兼多职，为班级的日常事务做了很多很多事情。那个时候，我真的觉得为这个集体做事原来也是一件很开心的事情。我清晰记得高一的时候，我们的宿舍门牌号是110，里面住着8个中考成绩全市排前8名的学生。可是最后第一名的学生和第二的我都来到了东南大学，想起来总欷歔不已。高中留给我印象最深刻的便是美丽的校园和几个知心的朋友。我特喜欢那个美丽的小岛，每周周六我都会到岛上的那个老图书馆后面朗读课文。那是个废弃的图书馆，在外面能闻到一股陈旧的书香味。岛外有少先湖，有亭子，有垂杨柳，当时经常觉得像一群少女在湖边洗发。宿舍楼旁有座山，叫共青山，是盐城海拔最高的山，海拔有十几米么？

那个时候为班级做了很多很多事情，大家乐于推荐我作预备党员。但是我没有能入党，因为另外一个预备党员家庭背景很厚，但名额只有一个。我真的很庆幸当时我就有那么淡定的心境，也许这样的事情当时还有很多很多，我知道这个世界本来就不是公平的。只要自己做的无背于良心就算可以了，当时就是那样的中庸。我很喜欢一个语文老师，一位和蔼的长者。他上课的时候，会跟我们谈人生的理想谈生命的意义。他不会像其它老师只谈考试谈试卷谈学习。上他的课会有一种升华的感觉。这很好。很庆幸我的语文成绩一直都很好，后来我感觉语文好需要有一种文性，一种气质。那是从读书和感悟中锻炼出来的，那个时候便有了一种写东西的习惯，读自己以前写过的东西，会发现当时的心情，那种感觉像穿越时空，然后会有新的感悟。

我忽然想起了一个女生，戚戚惨惨，难以名状。我曾经想凭一己之力鼓励她走出深渊，后来发现，有些事情真的是你无能为力的。在那个火药味很浓的高中竞争时代，我居然能做到如此得泰然自若，真的很欣慰。但是，我的成绩却如我的班主任所说：从进学校到高考，我的成绩排名符合1/x函数趋势。听到这个，反而不自卑，却偷偷地想笑。那个时候对数学和物理竞赛感兴趣，花了一年的时间在上面，也取得了不错的成绩。一直对化学不太感兴趣，却被安排学习大学化学和化学竞赛培训。因为可以到南师大参观培训的缘故，我也毅然报名了。第一次到仙林的南师大，觉得这所大学真漂亮，居然还有后山，然而，现在南师大却成了我的伤心之地。后来想想之所以对化学不感兴趣是因为觉得化学学的那些所谓的电子云，电子转移等等有太多的不确定性。本质上还是学得不得要领，自然提不起兴趣。

我的爷爷奶奶会经常带着好吃的去看我。有天清晨，当我从睡梦中醒来时，发现奶奶坐在我的宿舍床边，一只手拎着饭盒，一只手给我摇着扇子，头发花白，那一刻我忽然就眼睛润湿了。奶奶是我的启蒙老师，她教会我做人要真诚和质朴，话句话说，做人要简单。但是真正做到简单本身却是很复杂的。

高考的前一天我发烧了，爸爸带我去最好的医院找最好的医生开了最好的药。但我却在高考前一天的晚上失眠了，至今为止唯一的一次失眠。那种不断想睡却越来越睡不着的感觉真的很难受，后来我对那些失眠的人易有暴躁的情绪很能理解，感同身受。不过趁着那种头脑迷糊糊的感觉去考语文，我以为其实并不是件坏事。因为写作文的时候就需要那种纵横时空的感觉，尤其是写沉稳的大山和灵动的溪水这样的散文。高考把我带到了东南大学，尽管跟我的理想相距甚远，但是我依然淡然。当时班里一波人跟东大签了合同，我们都填了一个志愿，就全杀到东大来了。

  不知怎地，我的思绪又飞回到了小学的校园。那个时候，我们是那么得无忧无虑，那么得天真单纯。那个美丽的校园尽管早已换成了一所破旧的棉花厂，但它却永远地留在了我的记忆深处。一花一草，一树一木，教室，小河，可爱的小学生，和蔼的老师，历历在目，那么清晰，像是梦境般。如同TITANIC里的Rose，梦里恍惚又到了那个魂牵梦萦的TITANIC，推开门，笑脸的人们，热情的waitress，还有她的王子Jack。这一切都那么得美好。那个时候孩子们喜欢玩地面游戏，而且花样繁多，各有特色。我记得有：过长江，闯长城，跳格子，玻璃球（老虎洞）。。。还有放在桌面上玩的：响炮，称金子（就是五个小石头的游戏），拍纸画，弹蚕豆。。再有跟女生后面玩的跳橡皮筋，踢毽子，丢手绢，丢沙包。。。就利用课后的五到十分钟，我们都能玩得那么得不亦乐乎。学校周围环绕着小河，那个时候河水很干净，可以饮用。河里有虾鱼，小伙伴们课后经常过去钓虾。虾很贪食，就是用蜂窝都能钓上虾来，然后把钓的虾剥皮取尾肉，再穿上线钓其它的虾。一天下来，收获颇丰。记得有个很会玩的同学，他说他不怕蛇，能抓住蛇，然后提着它的尾巴甩两下，蛇的骨架就散了，接着剥皮截肉钓虾。有天中午，他拿钓来的虾给我们演示传说中的烧烤，就着蜡烛烤虾的尾巴。一阵吱吱声后，他剥开虾肉，便冲着大家津津有味地吃起来。人群中都投去羡慕和崇拜的眼神。

其实，小的时候真的很容易崇拜和羡慕人。A君家里开了个小商店，就会羡慕他可以整天吃到零食；B君很会打架，在学生间有影响力，就会羡慕他很酷；C君字写的很工整，就会羡慕他会像老师说的那样成为一个文学家。那个时候也是那么的容易知足，一根棒棒糖就能轻松抹去挂在眼角的泪珠。妈妈说，你淌的都是假泪水，前分钟哭，后分钟笑，脸皮厚厚的。其实，这就是简单。后来，渐渐发现，这种简单再也没有了，所以再也不那么地容易知足了，再也不那么地轻松快乐了。

小学时候，没有固定的放学时间，尤其是下午。我记得经常在天黑的时候，我们还留在教室里背课文。我们的语文老师叫陈兰琴，陈老师是学校有名的严师。而学校晚上经常断电，我们每个人都得自备一根蜡烛，天黑的时候大家都点起蜡烛继续背书，伴着琅琅书声，教室里星光闪闪。我最爱这种感觉，像是一个美丽的梦。我那个时候坐姿不正，被陈老师的教尺抽过之后坐得会毕恭毕敬。我那个时候，读课文声音小，她让我读了一遍又一遍，直到读得我眼泪哗啦啦得掉下来。班上每个人都被她打过，而太不听话的学生她甚至会扒裤子抽屁股，女生也不例外。她在黑板上板书，会一笔一划地写得很漂亮，直到现在，我的字都是那个时候在她的影响下模仿过来的。而在我头破流血的时候，也是她背着我，跑到镇上的医院包扎伤口，而那个时候她已经五十几岁了。她说我是她最好的学生，她以我为豪。每次念到她，我都会感动到眼眶润湿。

我妹小我三岁，跟我在一所小学。对她来讲，有个高年级的哥哥在这个学校意味着不会被人欺负。所以，大多时候都是她欺负人。有次，她将同桌的男生打了，她回来说：我就轻轻敲了他头部两下。结果晚上，人家家长来电话，说：你们家二子将我们家孩子打得头上起了个苹果大的肿瘤。害得爸妈陪同他们去医院看病。不过，她也有被欺负的时候。有次，她哭啼啼地跑到我跟前，说某某欺负她。我惊讶地跟着她像老师般狠狠训斥了那个可怜的小男孩。小时候，我们两个并不和谐，经常吵架。我觉得她刁蛮任性，她觉得我不懂谦让。我那个时候抱怨上帝对我太不公平了，为什么安排个二子来跟我抢糖果呢？她很爱哭，譬如我早上不小心欺负了她，她会哇哇地一直哭，直到爸妈回家，然后哭给他们看，眼睛红红的，之后爸妈会狠狠地将我训斥一栋。妈妈总说：你们看看人家那个谁跟谁，怎么从来不吵架啊？你们怎么从早吵到晚呐，一点不消停？爸爸的处理方式倒也简单，只要两个人吵架打闹，不管谁哭，统统跪那反省。这个时候我总对她说：你说你干嘛要哭呢？对大家不都没有好处嘛！然后，她哭得更厉害了。

尽管这样，她还是充当了我的跟屁虫的角色。真的是去哪都会跟在后面。而我每天早上很早起床做早餐，然后叫她醒，吃完一起去学校。后来想想，原来我这么会照顾人，是因为有个妹妹的缘故啊！我那个时候特勤劳，很早就会做饭干家务了。而她拿妈妈的话说，至今都没上过锅。所以妈妈常担忧：二子以后嫁人咋办？什么都不会做。她说：找个像哥哥那样的不就得了。

以前不会谈恋爱，不知恋爱为何物。初中的时候，收到封情书，启信，见前三字：我爱你，瞬间脸红，意识到这是封情书，于是，立马将它撕了个稀巴烂，至今都不知道是谁写的。我想写这封信的人如果知道，肯定伤心透顶。初高中时，老师们都渲染一种氛围：进入一所好的大学后，自己想干嘛就干嘛，谈恋爱，打游戏，打篮球，看电影，连课不想上都可以不上的。所以现在要好好学习，为了以后能进入大学享受自由。而我那个时候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

进入大学的第一天，我跟华仔在校园里狠逛了一圈。见到那么多的情侣，我们异口同声：原来在大学里，竟然可以牵着女生的手到处跑的。我想从那一刻我便开始浮躁了。如果说大学是绚烂缤纷的厨间，那么大学的生活，真的是一道与众不同的菜，酸，甜，苦，辣，咸，麻，鲜，集所有口味于一体。那么多那么多值得回味的东西，那么多那么多藏留心底的故事，想回味着试着写点什么，真的却无从下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