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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地铁的时候随手带了本书,翻开来,看到很多蕊小妹的读书笔记——原来这是她初一读的一部散文。我很惊喜于蕊小妹阅读时对文字的敏感性,能从俯瞰视角捕捉篇章的构成,然后俯冲下来定位于作者的运笔。
我不禁回忆起她小时候我们一起读书的场景。她尚未独立阅读的时候,每晚都在我的朗读中入睡。曾经有一晚读到了萧红的《呼兰河传》,几年后上小学的她从学校急匆匆返家找我,大声喊道:今天语文课讲那个红烧云了!其声之激,如在人海茫茫中看见了那个多年未见的老友,而且一切未改,就在那一夜。
我个人是偏爱散文的,所以给蕊小妹选的读物都是丰子恺、沈从文、季羡林、冰心、林清玄、汪曾祺等大家的散文作品,就连以诗文立身的徐志摩,我们都是读他的散文集。这些散文,都不会用华丽的措辞,也没有深刻宏大的道理,花就是花,草就是草,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小桌呼友三面坐,留得一面与梅仙。”来自丰子恺大量留白的邀请,是去呢还是去呢?“那是临着一大片望不到头的草原,阳光从褐色云层斜着过来,幻成一种异样紫色,透明似的不可逼视,刹那间在我迷眩了的视觉中,这草田变成了……不说也罢,说来你们也是不信的!”骑着单车追逐夕阳的徐志摩看到的康桥,还是那个被经常诵读的康桥吗?
写作即人生,都有三重境界,一曰见山是山见水是水,二乃见山不是山见水不是水,三为见山还是山见水还是水——而我们读的这些大家散文,是连绵的群山,你往前行一步,山就往后退一丈,就那样静静默默地看着你,谦卑而威严;我们读的这些大家散文,是缓流的小溪,溪水清澈,鹅暖石在河床里躺着晒太阳,孩童的嬉戏随着溪流一路向东,不疾不徐。
读了散文再去读小说,对小时候的蕊小妹是很有益的。她沉醉的不仅仅是布局精巧的故事,如何达成故事的叙述成功才是她的关注点。就像她的读书笔记里写的那一段:“用一种感叹的口吻,排比的修辞手法,仅用几个简短的四字词就写出各种阻难。没有多加描写,却感受到了血肉模糊的疼痛。”在一次喝茶聊天的时候,蕊小妹提起默德斯通小姐的箱子,每次关上的时候就像咬了谁一口那样狠狠地闭合下来,一个冷冰冰的狠角色就塑造起来了。而默德斯通小姐那又黑又粗的代替男人胡子长在脸上的眉毛,则让她代入了墨西哥女画家弗里达·卡罗冷酷的自画像。——这样的阅读,无疑对她的写作也是大有裨益的。
散文重视由眼至心,目力所及的真实激发笔者内心当下的感受,那么读的人,会接收到同频的心颤,会暂时放下书,放眼目力所及的真实——这份真实,就是自己的故事。小朋友开始写作文的时候,有的老师或家长会强调他们的想象力,会圈出他们所用的美丽词藻来强化他们的措辞。但我们是不是忘记了真实感才是写作的起点和终点呢?
蕊小妹的小学校曾选中她写一篇关于中国梦的演讲稿,她从我们一家祖孙三代的故事入手,娓娓道来不同年代的中国梦。老师很遗憾地批评我,怎么不指导一下孩子?我只能苦笑。她还那么小,国家的宏大只能微缩到她对自己小家的情爱。——花就是花,草就是草,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我愿意对这份真实至死不渝。
散文如一股凉爽的风,吹开满地散落的枯叶,给我指出了一条小路:往后看,是历历在目我想要留住的过往,往前看,是或雾气弥漫或云开日出我想要或不要想的未来;我所站立的地方,挤满了血肉丰满的亲朋好友和路人甲乙丙丁,他们是我对当下生活充满热爱的理由。
我在今年的暑假补课似的看了一二十本小说——我喜欢在家里看书,喜时放声,感时溅泪——但都不如捧读一篇千字散文能激发我下笔的冲动。
我家的沙发扶手旁有个小茶桌,桌面下的格子里总是放着触手可及的几本杂志,它们都是同一个名字:“散文”,百花洲文艺出版社的,扉页是我爱的汪老头子的书画,首页是主编汪惠仁的卷首语。我总是读着读着就开始走神,回到我的过往、未来和当下,然后冲向书桌,打开电脑,将字母组成横竖撇捺。
——“我也是!我也是!”蕊小妹急切地附和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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