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树站在月亮湖边,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一动不动,如一尊石化了的雕像。已经是初春,阳光照在身上,她却没有觉得丝毫的温暖,反而觉得彻骨的寒冷……
罗树也不知道这是第几次和丁煊闹分手了。而她却知道这是八来她最伤心最痛苦的一次,因最为她感觉到自己的心好被用刀子扎在上面,锥心刺骨的疼痛,从未有过的疼痛。
罗树和丁煊从同一个小镇来到这个城市上大学。从大三开始恋爱,然后又同在这个城市找到了工作。可以说两人是患难与共走过了八年。因为两人的家境都不富裕,而勤劳简朴的父母已经供他们读完了大学,所以他们决定靠自己的努力买房子结婚。
在这八年里,俩人也吵过闹过,争执过,甚至提出过分手,可是最后都又能重归于好。毕竟八年的感情啊,罗树舍不下,她觉得丁煊也是舍不得的。可是这次,她没有信心了。
罗树望着那湖面上一道道波光,想起了丁煊那一句句咬牙切齿的谩骂:
“罗树,我们分手!认识你就是我的灾难!这八年我过得生不如死。”
“你瞧瞧你的庸俗完完全全就遗传了你的父母!你就是个俗不可耐的女人!”
“和你恋爱是我一生犯的最大的错误!”
……
罗树一直觉得丁煊是爱她的。可是他就是有一个毛病,任何人不能说他的缺点,诸如空有志向没有行动力、对工作没有责任感、做事情马虎敷衍……丁煊一直觉得自己是个才华横溢,聪明睿智的人,他是要靠智慧的,而如今却要他每天为了生存,既耗费他的脑力,又要他出体力,他极度不满。他一直认为自己是怀才不遇,时运不济。
那天,丁煊回来又发牢骚,说公司的曹经理开晨会当众批评他,说他把到手的项目弄砸了,公司损失了几百万……
罗树听完他的辩解和牢骚,很生气。因为这是他们毕业六年来,丁煊找的第九份工作。在罗树看来,他现在的这份工作,无论是待遇还是工作环境都是挺好的。
“你不要抱怨你们曹经理了。你想想自己是不是在哪个环节出现了问题。你就不能对工作认真一点么?对工作有点责任心啊……”罗树话没说完,丁煊“腾”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暴跳如雷“我怎么不认真了?我怎么不负责任了?你他妈的算什么东西?来教训我?……”
罗树意识到,丁煊这是恼羞成怒了。可是没想到这次他会那么决绝,那么口不择言地说话……
夕阳西下,把月亮湖染得一片绚烂。
罗树挪动了有些发麻的双腿,沿着湖边踟蹰着。她出来三天了,可是丁煊连个电话也没有。罗树知道,他不会找自己,也不会打电话联系。因为这八年来,每次都是她主动去和解,然后好言好语地劝说,分析利弊。每次丁煊也会在她好言相劝之后跟她认错,骂自己混蛋,说自己每次吵架都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胡乱说话、骂人、伤人。然后就给罗树做好吃的,给她按摩,搂着她,吻着她,哄着她……但前提是必须要罗树先主动和解,先低头认错。哪怕是她并没有错……
罗树不知道自己这次是怎么了,心虽然撕裂般疼痛,却没像以往那样哭得撕心裂肺、肝肠寸断,哭得痛快淋漓。相反,她从丁煊说出那一句“我这辈子再也不想见到你了!”之后就静静地离开了他们俩租的小屋,直到现在也没流过一滴眼泪。可是她就是觉得自己的心痛得厉害,好像有个沉沉的东西压在心上,压得生疼……三天了,她真的觉得这疼痛实在难受。哪怕坐在办公室里工作着,哪怕和同事们微笑着聊着天,她也能感觉到心上的疼痛丝毫不减,疼得让她觉得四肢无力,甚至难以呼吸……
罗树缓慢地顺着湖边走着,她已经没办法思考。八年来,实在太累了,这样的伤心到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因为她不知道这次再次妥协和解了之后,下次吵架丁煊会不会又说出更加伤人的话,亦或是决绝地提出分手。依着罗树对丁煊的了解,她也预料到将来即使俩人结婚,即使为了很小的事情俩人吵个架,拌个嘴,丁煊也会毫不犹豫地提出离婚。因为她明白,丁煊就是要赢,哪怕是吵架,他也要赢,哪怕是他明知道对方是那个深爱自己的女子,哪怕是他也深爱她。可是,那一瞬间,他就好像完全失去了理智,失去了控制,就像个得不到心爱玩具的孩子,躺在地上撒泼打滚……他只要她低头认错了,他也就会不再强硬,顺坡下驴。
可是这次,罗树累了……因为心太疼了,疼到她没了力气去哄任何人了。她只想让自己的心不再疼痛。她有点恐惧,她不知道这样的疼痛的心会不会突然就停止跳动了……
走过连着月亮湖的云露桥,喧哗的街市人声鼎沸,让罗树忽然觉得很迷茫。这条街是她每次上下班都是必经之路,此时却显得异常陌生。她盲目地在街上踟蹰,步履缓慢且沉重,腿就像灌了铅一样无力。在拥挤嘈杂人群中,漫无目的,眼睛好像也没有聚焦在任何事物上……
走着走着,眼前一家店名吸引了罗树的注意力——铭心纹身。
铭心,铭心,刻骨铭心。此时自己的心真是像是用刀子在上面篆刻什么,正是合了这个名字。
“心,痛得无法呼吸!”罗树忽然想起那一句歌词。好像是为了让呼吸顺畅一些,她不由得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忽然一个念头浮现出来:或许实实在在的身体上的疼痛可以缓解此时的心痛也未可知。
罗树这么想着,走进这家叫铭心纹身的小店。她真是迫切地想缓解自己这种心痛的感觉。
而此时,展谨言正坐在靠里面的沙发上玩着手机。刚刚送走一个客人,他收拾好了工具准备等着弟弟展慎行来,一起去喝一杯。
“请问可以纹身么?我想纹身!”罗树有点怯怯地问。
闻言,展谨言抬起头,打量着罗树,而罗树也打量着他。展谨言有一米八左右,皮肤偏白,国字脸,鼻梁很挺,嘴唇略薄,特别是那双眼睛格外幽深明亮,好似一潭深井能把人吸引进去一样。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弥漫俩人心里。展谨言打量着眼前这个气质文静,长相秀丽的女子,略皱了一下眉,他不明白这莫名其妙的熟悉感从何而来。再者,他这店里很少来这种气质如兰,斯文秀气的女孩子。而且这女孩子怎么有如此忧伤的眼睛?
展谨言言简意赅地问道“想纹什么?在哪儿纹?”
罗树原本想在心口的位置纹一棵树。可是转念一想,纹身师是个男的,如果在心口的位置,实在是不方便。让她在一个陌生男性面前袒胸露背,她还做不到,虽然没有“露背”,是“袒胸”也是不行的。
“在云门中府的位置,纹一朵七色花。”最初的念头是想要纹一棵树的,转念一想,还是不要纹树了,自己叫罗树,感觉像把自己的名字纹在身上,好矫情。纹一朵七色花吧!那朵象征着:智慧、善良、勇敢、幸福……集一切美好于一体的七色花。罗树像下了决心似的,握了握拳头,很认真地对展谨言说。
展谨言再次好奇地看了一眼罗树,因为还是第一次有人用穴位的位置来表述纹身位置的。
“什么样的七色花?”
“这个。”罗树将手机屏保上的那个图案给他看。他看了一眼,点了点头。
罗树解开粉色衬衫上的一粒纽扣,露出了左肩。展谨言看着那雪白得几乎耀眼的皮肤,有一瞬间的恍惚,但也仅仅是一瞬间。他略调整了一下呼吸,专心致志开始用彩色的笔在罗树锁骨左下方画了起来。约莫十分钟以后,一朵比罗树手机屏保缩小的七色花呈现在罗树眼前。此时她并不知道,展谨言是美院毕业的高材生,但是当她在镜子中看着这朵美丽的好像发出万道光芒七色花,甚至觉得这朵七色花比她儿时看到的动画片《花仙子》里的还要美丽,还要灵动时,她原本还有些迟疑的内心就忽然坚定了。她情不自禁地笑了,她觉得这朵七色花一定可以给自己带来好运的。而展谨言在看到罗树的两个微笑的梨窝时,觉得整个空间都亮了……
展谨言让罗树躺在一张类似于美容院里用的小床上。不一会儿,她就听到“吱吱吱”的机器声。展谨言握着纹身机,戴着口罩对她说“准备好,不要乱动,否则线条可能会歪,就不好看了。”
“”好看么?倒也没想过好看与否的问题。也没打算给谁看。应该是这里疼了,心就不会疼了吧?!因为这个位置刚好是心脏上方的位置啊!”罗树暗自思忖,却还是点了点头,一动不动,想着那冰冷的纹身机将要在自己身上划出的伤口,还是有点小小的紧张。(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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