馆子

街边不起眼的小馆子，八九个不起眼的人，在这聚会，一顿饺子，几瓶啤酒，也算过节。

平时在工地里工作的累与苦，仿佛因时间的长流而在每个人脸上留下了印疤-----黝黑而又沧桑。在当今社会中，这样的面孔不会多见，在这个每个人都油光满面，目光炯炯的年代，他们的脸给人最直接的印象就是"农民工"。就是这样的一群人，在这不起眼的馆子里聚会，过节。

与其说是聚会，其实那也只是每个人心中的那一丝点的印象，从小到大每到这天，都要吃饺子，于是在这天感觉不去吃顿饺子好似差了点什么。每个人都清楚自己腰包的份量，打心底的抵触，但摆脱不了这些年的习惯，所以一场聚会，大家的面色并非愉快，而是那种说不出的忧。

北方的冬季，人们通常在天暗前解决晚饭，因为过节不用工作，在馆子老板刚开店时他们就来到馆子里。年长的让人去买酒，大家都愣了一会儿，没有动静，好一会儿才有人吞吞吐吐走到街对面的小店去买酒。看着菜单，没人点菜，犹豫而拿不定主意，心急的老板娘见此一个劲推荐自己的招牌，这才点了几盘水饺。都说自己不爱吃肉，达成一致的点了素水饺，酒也到了，饺子也上了，节也算过了。

酒过三巡，馆子总算吵闹起来。彼此开始聊了天，一些工地里听到的事情，所谓琐事。他们得知的每一件事，如同在木头上所刻出一样，留下的就再也改不掉，十年前如此，十点后亦是如此。盘中留有那么两三个饺子，欲想吃但都知道这是最后一盘的几个饺子，也就让它们留在那。酒慢慢地喝，但几瓶酒没多久便只剩空瓶，年长的又催促人去买酒，大家开始各聊各的，原本买酒的人见无人起身，无奈只好又出门前去小店。老板娘告诉他们自家有酒，但话在空中好似被风吹走，传不到他们的耳边。许久，酒来了，拿起瓶子又开始没话题的聊天，没人意识到这和他们在工地里聊的天没什么两样。脸上的表情依然没变，都在想些什么，又像在等些什么，见所有瓶子都空了，声音不再那么紧凑和响亮，虽然一直有声音。

店里陆陆续续来客人吃饭过节，也算是热闹起来，但几乎所有的客人都注意到了他们，在这那么小的店面里，竟然用几张桌子拼成一大桌，围着一群人，多少有些违和。他们也似乎感觉到了人们的目光，年轻的稍有些不自在，但看其他人还在畅聊，只好继续坐着。

这样的节日里，不论一个，一对或是一家人，都会找馆子吃水饺，来的客人们一些在座位上等上菜，还有一些在等座位。而那群人丝毫没有感觉什么不对的地方，不知边上的人为何站着。突然"嘭"的一声，一个酒瓶摔的粉碎，馆子里的霎然安静，让他们知道该走了，年长的让买酒的人吃掉盘中所剩的几个饺子，准备各自离开。离柜台最近的人结了帐，走出馆子，结束了这场不像聚会的聚会。馆子突然空了许多，老板娘收拾桌子和地上的碎玻璃，等座的人纷纷找到自己的座位，点起饺子也算过节。

这天是馆子最热闹的一天，也是一年中唯一满客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