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和日丽,阳光微醺。突然,两个持枪的“悍匪”从“窗”而降。
换你,会怎样?惊恐?大叫?
《无名之辈》里的马嘉祺(任素汐饰)就经历了这么一场“意外”。但她短暂的惊慌,便恢复了镇定,与“悍匪”开始了斗智斗勇。慢慢的,变被动为主动,甚至让“悍匪”自愿陪她去天台吹风,各种摆拍,俨然成了“悍匪”的老大。
她不怕吗?
还真不怕。
因为相比死,她更怕生。
哥哥马天勇(陈建斌)的一次酒驾,让她从此走不出轮椅。青春年华的姑娘突然间吃喝拉撒都离不开方寸之地,都要靠人照顾,不怨恨是假的,求死的心也是有的。而悲哀的是,对一名重度残疾者,求死也很难。
所以,当“悍匪”嫌闷热,无意间脱下头盔“暴露”了真面目扬言要按江湖规矩杀人灭口时,她却看到了希望。
她嘲笑他们“憨皮”(也是实情),故意激怒“悍匪”老大,---只求一死。
哪知道,这俩“悍匪”纸老虎,发不起威。
他们抢劫,抢的是手机店,不敢抢一墙之隔的银行。
抢手机就抢手机吧,他们拿起大锤死命砸玻璃罩,忘记了玻璃罩是有门的。
最悲催的是,当他们看着新闻报道,得意于打响了江湖第一枪,憧憬着幻想着卖了手机人均10万时,争执于稳扎稳打升级装备还是买房娶媳妇时候,发现费劲巴拉抢来的原是模型机……
士可杀不可辱。
老大眼镜义愤填膺。
等等,为什么叫眼镜这么奇怪的名字?
号称他小时候打死过一条眼镜蛇,由此得名威武霸气的外号,“眼镜蛇”,后简化成“眼镜”。顶着这霸气的名字,他就真的以为自己是老大了,收了同乡大头为“小弟”。
他不能忍受成为笑料。拖着伤腿,誓要再杀回手机店“见血”。吵嚷中,马嘉祺突然花容失色,崩溃大哭,----她尿失禁了。
两悍匪立马善心大发,化身贴心小绵羊,替她穿了尿不湿。
眼镜也立马明白了她为啥一心求死。因为残疾让她自尊荡然无存。他理解她,他自己何尝不是宁愿被抓被杀,但不能忍受被轻视?
对孤独感的共情拉近了他们。
眼镜大义凛然,“我来帮你(死)。”为了帮她完成最后的愿望,他们把她背到了天台,用绳子拉,用手推,用肩顶,拍了好多张造型各异的照片。
他们拌嘴,逞强,崩溃大哭,也有彼此的理解与成全……多么真诚,多么温馨,甚至让马嘉祺放弃了死的念头,在眼镜离开时主要要求,“抱一下”……
很多人评论,怎么可以拍的这么甜?!我想,马嘉祺与他们屋里屋外的互动应该贡献了多半的糖。
演员们确实不错。
冲着任素汐来的,却被眼镜惊艳到。瘦腿的裤子,飞机头的发型,或装深沉,或发善心,或指点江山展望未来“做大做强”,活脱脱一个,------“憨皮”(蠢货)。
老大是“憨皮”,小弟大头也好不到哪去。
追随他,替他吹光辉事迹就罢了,还陪他抢劫手机店,认为这就是“兄弟情深”。大头还喜欢一个按摩店里工作的姑娘,抢劫的动机一半是陪兄弟,另一半就是为了赚钱娶她。
看的时候或许觉得搞笑或感动,但细想又实在经不起推敲,一敲人设就碎了。
豆瓣网友夏歌分析说:
“眼镜是《无名之辈》里各种荒诞情节的根源之一。他误入歧途的悲剧, 来源于强烈的自尊,和卑微的社会身份两者的强烈碰撞。最擅长设计和塑造这类角色的毫无疑问是周星驰。但周能够把握住这种角色最关键的内驱力, "自强" 和 "善良"。但<无名之辈> 的主创们却把两者都丢了。”
确实如此。
眼镜的“自强”方式是通过抢手机店获得关注,刷存在感,又私闯民宅,妥妥的具有社会危害性,属于违法犯罪行为。既不自强,更不善良。
大头,有喜欢的姑娘。他“自强”的方式是跟着眼镜抢手机店,想赚了钱回老家装修房子,和给心爱的姑娘买棒棒糖。无论他的心意有多真挚,改变不了他既不自强也不善良的事实。
无论他们后来对残疾人马嘉祺多么体贴有爱,都扭转不了大方向。
与此同时,作为一部多线叙事的电影,除了这条劫匪的线,还有一条主线马天勇。他同样既不自强,也不善良。
一心想当协警,近乎痴迷。电影里没给出原因,或许是男人想让“爱打架”的习惯有个合理发泄渠道,或者觉得威风?不得而知,但电影展现出来的肯定不是成熟稳重正义感爆棚的人,而是一个莽汉。
几年前好不容易考上了公务员,醉驾,死了老婆,残了妹妹。此后没有正经工作,在工地当保安,爱占小便宜,对已经读初中的女儿张口就骂、伸手就打。出于对妹妹的内疚,想给她买个带电梯的房子,-----办法是,撮合妹妹和一个油腻中老年人在一起,用对方的10万交买房定金……
再多的甜,也化解不了他们从思想到行为的蠢。
再多的温情,也挡不住只能是场闹剧,甚至悲剧的结局。
马天勇的老板高明也是。
为了小三抛弃妻子,欠了黑社会刘五一大笔钱不还,躲了起来。刘五就找人给他办追悼会。为了“尊严”,他不顾小三的阻拦,毅然决然回到小镇,被刘五们踹在地上,而小三毫不畏惧,不顾一切的推开那些人。混乱中,他们相视而笑,读懂了对方眼里的珍惜真爱,两颗心更近了些……(请问导演,你的三观能更歪点吗?)
夏歌说,自强、善良做不到,电影也并非没得救,可以往“救赎”上深化。
“眼镜在暴露出自己loser 的一面后,和马嘉祺内心中的孤独痛苦产生了强烈的共鸣。他不忍心给马嘉祺开煤气自杀,却也没有一走了之,还想承担起马嘉祺的未来。这是一个设计得很好的‘救赎’,非常适合眼镜这个角色。
然而在电影末尾,眼镜陷入与马先勇的对峙中, 最终因为礼花响声,他还是开枪了。这一枪把眼镜的救赎彻底崩飞。”
自强强不起来,救又没得救,那就彻底黑化,也不失为好的立意啊!
“一切遭受不公的角色,虽然拼命努力赢得了转机,但仍然逃不过命运的泥沼,最后沉沦下去。马嘉祺可以最后仍然深陷绝望,自杀不得;肇红霞(大头爱的姑娘,按摩技师)幻想破灭,回去做妓女;眼镜和大头入狱,前途无望;而马先勇,干脆死了,而且算是自找的。当结局如此黑暗的时候,电影的主题反而有机会往更高的方向升华。
当一个 loser 的一切正向努力都不能改变自己的命运,难道还能用鸡汤那套怪他不够努力? 那真正的问题,一定在于残酷的社会秩序本身。”
事实上,夏歌所说的这个方向,电影里还是有隐隐的反映。
比如眼镜,愚蠢的铤而走险,但阴差阳错,内心的良善被一个残疾人唤醒,在我们觉得应该给他个机会做个好人时,他却受惊吓开抢打了人(马天勇)。
哪有什么未来可期,哪有什么温暖可依,一副冰冷的镣铐是他躲不开的现实。方向错了,再怎么努力都是徒劳。
对有些人来说,真的是仅仅活着就拼尽了全部力气。
但除了眼镜身上的这点体现,其他人都奔着“圆满”去了:大头的姑娘弃暗投明,愿意和他白头偕老;马天勇的女儿原谅了害死妈妈不务正业的爸爸,高明的儿子原谅了为了小三抛弃他和妈妈的爸爸;马天勇为女儿挡子弹,莫名其妙成了功臣,“可以当协警了”……
于是乎,笑完,哭完,只觉得各种别扭。
或许是惋惜吧,除了演员演技配得上的称赞,市井气息的身临其境,它本可以成为一部更伟大的作用。
差那么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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