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蒙蒙的天,下着毛毛细雨。一个银色头发微微佝偻着的老人,在门前一条泥泞的小路上小心翼翼的移动着。她的伞没有撑开。插在泥里的伞尖成了她唯一的支撑。她近了我的小屋。我才看清她是小时候村里的哑巴。好多年没见她了,她老了很多。和年轻时唯一一样的是她嘴里依然会急促地呼出:啊吧,啊吧~
熟悉的呼声让儿时的画面闪现在我脑袋里。那时我是怕她的。我只记得她生气时会打人,我害怕她打我,所以也就怕她。仿佛她打过我一般。尽管她生起气来很凶,但是村里的孩子偏喜欢捉弄她、欺负她。她有一套自己的原则就是:碰到大孩子她就算了,碰到小孩子她会追着打。好像这种打能为自己驳回点颜面。最后明明她是被欺负的人,因为打人。于是她成了孩子眼中的恶人。那时孩子间最大的乐趣是谁能整到哑巴,还不被打了。那就是最勇敢的人。
为了克服心里的害怕,做这‘勇敢’的人,我也恶作剧了一回。那是一个炎热的夏天。知了在树上孜孜不倦地唱着歌。大人因过度劳作农活流了汗会感到一些疲乏。风扇吹来的凉风让人会昏昏欲睡。那天哑巴正在我家的靠椅上睡着了。靠椅背对着窗户。午睡中,她的头抬起向上,嘴巴张开,发出一阵阵呼噜呼噜声。
见到此情此景的我,顿时心生一计。我找来过家家用的针筒,对着妈妈洗完衣服还未倒掉的洗衣水一抽,猛吸了一管。后就悄悄地跑到窗子外,找到打开的窗玻璃缝隙,对准哑巴张开的嘴,一压,水就喷射出了。我偷笑着。口里进水的哑巴被惊醒。她转身回过头,看见窗外的我,很生气。那时我也还小。她也就追了我很久。最后我躲到床底下才逃过一顿打。躲起来的时候,我内心的恐惧在一分一秒地增加。我害怕自己被发现。我也开始想自己为什么要去欺负哑巴呢?我想起父母平时看见哑巴经过家门口的时候,经常会好心的给她一些吃的,或者让她在家里看会电视,或者歇息一下。又想到哑巴,好像除了不会说话,也没有什么恶意。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为那种‘勇气’而津津乐道了。赶集的时候看见她也我是本能地躲她,怕她因为那件事再打我。她好像已经忘记了。她和父母打招呼依旧是笑呵呵的“啊吧,啊吧~”。我盯着她的眼睛看,原本其中也并没有什么恶意。
如今,自己已经长大成人了,而她已垂垂老矣。又想起了那件恶作剧,心中难免对她有些愧疚。知道她继续前行的小路泥泞不堪,我帮忙给她找了一根粗壮结实的木棍让她柱着。她老了,哪怕用木棍柱起来身体也摇摇晃晃的。她摔倒了。我想也没想穿着棉拖鞋就赶紧过去扶起她。结果她把自己的伞给我拄着。她怕我也摔倒,弄脏自己的衣服和鞋子,还用手势挥舞着让我回去。而我没听她的,直到把她送到好走的乡间小路上,给了她纸巾让她擦了她手上和身上的泥泞,才往回走。当又路过她刚才摔倒的那段泥泞小路时,没有任何支撑的我,选择了绕远道小心翼翼地回到自己的小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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