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青春——雨中的长跑
想想当初的自己选择校运动会报名长跑时的毅然,我仍旧为那时自己的勇气而不可思议。
其实做这个决定并不仓促或草率,算是早已有的。当体委最开始询问报名项目时,我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我跑八百米。”周围一刹间安静,或讶异或不解的目光一一落在我身上,“什么,你说什么?”而我极其镇定地看着空空的标有“女子八百米”字样的报名栏上端正填上我的名字,仿佛一种安然于心而落。没错,我说:我要跑八百米。
“你傻吧,你会累死的!”没关系,我没在乎过。我确乎是这么说,也确乎是这么想。那时的凛然以至现在都还印象深刻。
“为什么?”为什么?我也这样问自己。往往回答是“不为什么”,可这一次原因了然于心,我仍是不假思索道,如果初中三年连长跑都没有认认真真完成过一次,算什么青春呢!
我倒自己先笑了起来,感觉别人会认为我荒谬。然后走回自己的座位,也听不到他们的议论,像往常一样做我该做的事来。可别嘲笑我的想法,我正暗自琢磨,那算是我的小“理想”,不参杂任何输赢成分的思索。更何况,我是班长,班长有什么理由不“全能”。
那天体育课上,我主动提出要先试跑一下。我脱下外套,将手表交给另一位同学,随意地做了准备活动便迈开步伐。天气十分燥热,阳光猛烈的叫我睁不开眼。我尽力寻找往常长跑时的感觉,却发现生疏得可怕,甚至找不着节奏,也无经验可寻。一圈刚过,我便喘不上气来,原先计划的方式方法完全被打乱,我想我还能够形容:满脸涨得通红炽热,唯独嗓子眼儿凉的发疼;双腿机械地摆动,一种恶心感从嗓子眼涌出来……
“三分三十五”,一越过终点线,我便自然的选择了听从我的双腿,而非大脑——我知道长跑跑完是不能立即停下的——但一停住,那种恶心的感觉便难以控制。我强抑制住这种感觉,站着一动不敢动,甚至能感到脸色有多“苍白”。出于害怕,我还是去了卫生间。
在那个和外界相比阴冷而压抑的地方,没有任何人陪在我的身边。我一动不动地站在门里——只是站着——望着瓷砖墙上倒映着的自己模糊的影子,发愣。我高估了自己,或者说是看轻了长跑这一自带的“阴影”。不免苦笑起来,早知如此我就……不!我不能放弃,仅仅是一个试跑就被打倒了?那也太脆弱了吧!理想是青春,而我,就是青春!
我洗了把脸,若无其事地离开了那个阴冷的地方,尽力回到阳光下。离运动会剩着七天,我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了。
此后,每天早晨走出寝室楼,第一目标不再是食堂——我直奔操场。我将校服拉链拉到顶,朝着空旷的操场奔去。一圈、两圈,按着自己的节奏,不快不慢,似乎一天比一天轻松下来。清晨的风湿而冷,有时甚至被吹得涕泗直流。但偶尔能看见天际白紫蓝相间的浮云,和远方若隐若现的朝霞;换个方向便是灯光明亮的寝室楼,和只有一两盏早起的灯光闪现的教学楼。不枉此行,我想。
就这样持续了七天。我原以为一切都能同预想的一样简单明了,可直到后来才发现是我错了——
两天的运动会,长跑被安排在第二天。头一天阳光大好,晃得人睁不开眼,汗水直流。但意料之外的是,次日的非但没有如此艳阳,甚至一大早便飘起了雨,就如清晨朝霞预示的征兆一样。十一月的雨带来的不是凉爽,而是衣着单薄的冷。进入场地时候的雨,并不算小,淅淅沥沥的,很是糟心。
我的心中是免不了的紧张——昨晚在我的小床上,闭了眼浮现的便是有关长跑的一切。你后悔吗?我问。可一个声音说不。我又问,你明天该怎么做?那个声音将计划复述一遍,如我所念。好,我说着,试着放下心思要睡。现在的我正站在看台上,撑着伞有些发抖——我看着橙黄色橡胶跑道上飞奔的运动员,也为同伴们加油。长跑之前有跳远的项目,我先去了场地。
由于状况,我没能顺利地完成跳远,这如同一场雨中的寒风——我感到一种难以言说的压力——为了自己,也为了班集体。我不说话,雨似乎更加大了,可是长跑还未取消。操场边上挤满了观看跑步的人。我走的很快,朝着八百米的检录处头也不回地走,也顾不上为我撑伞的同伴。
我站在了起跑线一旁,候场。我还是脱下了外套,水珠在我的睫毛上盈盈,像泪水一样淌在脸颊,滴湿了白色的衬衫。但我顾不上,我只是焦急的念叨,快开始吧、快开始吧……一阵风拂过,吹落了睫毛上的冰冷的水珠,我才看清上一场最后一个运动员已经冲过终点了。
那么,我该上场了?
由于天气,原本简洁明了的过程变得很繁琐。最终站上起跑线时,我感到自己在颤栗,不是害怕,而是冷,非常冷。
我没有非常紧张地注意枪响,只是听到嘭一声,便朝前跑去。前面聚集着很多人,接踵而行使我不敢贸然加速,唯恐出什么意外。可是令我没想到的是,突然间几个同学发了狠一般的朝前冲去,仿佛刚开始就已经拿出了冲刺的势头。我本来想安安静静跟在第一个后面,却发现那已是不可能。每一个人都疯了似的向前跑,毫无形象可言。我也豁出去,因为只要慢了一拍,便极有可能落到最后一个。好,那就冲吧。我什么也不顾了,朝着第一奔去。
雨非常大了,至少我记忆中是这样。我什么也看不清,也分不清是泪还是雨水被风朝后吹。眼前黑下来,一圈过后我感到力不从心——不!那正是最艰难的时候!是一个痛苦的转折点!我真的没法形容那种感受,那绝不是以我的语文水平能够表现出来的——嗓子里出奇的冷疼,满身都是雨水,那种冰凉的雨水渗透到衬衫中、沿着后背骨碌碌下滑的感觉感受尤为清晰。一股酸味从嗓子眼儿涌上来,却不觉得恶心;我摆起手比跨起腿还要吃力,我明白速度已经降得非常的低了,气渐渐跟不上来……就在这时,我身边响起了有节奏的喘息声。
我打了个寒噤,拼了命想要再加速——我意识到节奏已经被完全打乱,这是一种无法言说的绝望感。她从我身边穿过,取代了我第二名的位置。我不甘心,却发现无能为力,渐渐地,第三个、第四个在我身边穿过……
我不行了!一个声音想起,只有我自己听得到。我不行了!又一次呐喊。我不行了!第三遍想起这个声音。
我要放弃,我坚持不住,我做不到!我绝不可能再完成那个所谓的理想了!让我离开!我好难受!让我离开!
那个声音很响亮,很震慑。我陷入了绝望的深渊:我眼睁睁看着一个一个超过我;我不分明地听着同伴们的呐喊声;我望见我们班级的胜利的火花一点一点地黯淡……我却连迈出一步的力气也无。
最后一百米,眼里灌满了雨水,我什么也看不清,什么也听不到了。隐隐约约,班主任的鼓励声传入耳中。我再坚持一会儿,我再坚持一会儿!我再坚持一……
刚过终点线,我两眼一黑,屈膝而倒……
耳边很嘈杂,我感到有很多人围了过来。不过我什么也听不到,嗡嗡声充斥了双耳。眼睛睁不开,我感到自己被架起来,我想站起来,但双腿毫无知觉……我被拖到了一张凳子上,口中断断续续地进出着气儿。
至于后来,我什么也不记得了。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上的四楼的楼梯,不知道自己以怎样的一种形象面对来往的人,甚至不知道我亲爱的同伴们为我给予了多少帮助和鼓励……我只知道,我闷头哭了一场——我尽力了,我没能为班级挣得荣誉。这算不算是我要的“青春”呢?
等我恢复了,我笑了。原来我不是全能的,也没有想象的那么坚不可摧。可我毅然而极其镇定说,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还要选八百米,我要风风光光、堂堂正正地赢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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