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非另类

今天到西安，仨小时的车要下午六点，索性改签到中午12：39。

上车一看，7005车厢内不足二十人，满眼都是空座。挑了一个四周无人的位子。

到了甘泉站，火车慢悠悠地停下来，仿佛要给大家泡壶茶喝。站在窗内，和7005并行的铁轨上爬着一列背负鼓鼓囊囊的货车，像极了刚从老家回来背大包挎小包的我。远处，陕北的夏因为持久干旱没往年那么郁郁葱葱。铁轨外边，谁家的玉米绿得滴下几滴油来。风吹过，无意间，柳杨榆摇头晃脑，像一群跳广场舞的大妈。

十几分钟后，一列快车御风而过，7005起步向前。它很慢，司机一定是学艺术的，慢慢腾腾展开两侧清明上河图。窗外，劳动的女人累了，直起腰，用汗腥味浓郁的脏毛巾从左到右然后从上到下将大脸盘一般的脸匆匆擦拭一遍。然后盯盯地望着列车，不知道会不会羡慕空调下喝着正山小种红茶的乘客？

离开大脸盘，眼前是一方阡陌，庄稼纵横排列，它们天生没有奔跑的能力，却有努力向上生长的志向。终其一生只待秋收的籽粒饱满。

又停了，道镇站。两侧裹绿的山稳稳当当地坐着，看我。眉目之间发出柔的微芒。

富县站是大站，我已不再忙碌。上了慢车就得入车随俗，慢腾腾泡一壶茶。听女列车员扯着嗓子喊“刘家沟到了……”这声音是不是像坐着村村通到你家了，要不下一站张家沟就是你家，下下站水源沟那是我家。

声音不错，细腻中带点粘人的磁性还可以细细观察女列车员长相。身材不错，就等你回头。她一回头，就引出一句诗“本来背影甲天下，何必转身乱芳华”，一嘴龅牙中间漏风，眼小如豆，寡淡得如一盘清水豆腐。

停得多，走得少。慢时多，快时少。7005像位巡查各位火车的领导，不慌不忙，不紧不慢。又像成竹在胸的元帅，只需稳坐中军帐，就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慢悠悠地高耸入云，那是延安能化公司的烟囱。大大小小的圆形罐，高高低低的装置，在绿色围裹中生产。几位红工衣走在厂区，整齐划一，毫无违和感。排头兵一低头，一串指令准确无误地送达到该去的地方。

“车在开？”我问。

“是在开！”我答。

7005开车自己估计都要睡着了。这简直不是坐车，而是在摇篮里晃啊！

以往，忙是我上班的节奏。急，是我做事的风格。乱，是我面对压力山大的情怀。在单位为了石油，回家里为了生活，闲暇时交给父母兄弟同学朋友。

那我呢？7005慢下来我。才有机会想这个问题。

以往总是想效率和速度，慢下来，才发现天空云卷云舒的淡然，那是天空的本色。才发现，大地踏实无比，那也是大地的本来基调。地球在转，唯有日月永恒。日月在转，只有时空恒久。

茫茫寰宇，人若一粒芝麻，有幸来此一游，生根发花，结实育籽，不妨慢一点。

快是一时之勇，慢是应有之义。快中有慢是坦然，慢中有快是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