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根到底,能不能读懂诗,还是一切问题的关键。
关于费洛斯特 其一 还有一处的翻译,也让我叹惋可惜,那就是《补墙》一诗中梁实秋的翻译。 课上,当谢老师问到“有一些东西想要这个墙坍塌。那这些东西到底是什么?”的时候,我是有点懵的。说实话,如果没有谢老师的点拨,我可能不会想到自然与人工的对立,那么这首诗,便失去了最关键的深度。事后,我一直在想为什么我自己读的时候,没有注意到这点?诗中是不是有一些关于自然的象征,我没有看出来? 当我再从新对比两个译本和英文原版的时候,发现了一点问题。 谢老师给了两个译本,一个是徐淳刚的译本,一个是梁实秋的译本。虽然谢老师在讲的时候用的是徐淳刚那个版本,但是我在读的时候,其实是直奔梁实秋去的。一是因为我本来就很喜欢梁实秋的散文,二是因为《补墙》那种幽默调侃的感觉跟梁实秋极像,再加上梁实秋本身就是外文系的教授,让我觉得大师的翻译应该是极好的。 但是,遗憾的是在他的译本里面有一个很关键的词,翻译的不太恰当。“就是它要推倒它。我对他讲那是鬼。”这句里面这个“鬼”的翻译其实有很大的一个误导,而在徐淳刚的译本里面,这个是翻译作“妖精”。 妖精这个词,会让我们自然的想到树精狐妖熊怪一类的精怪,但是鬼就牵扯到人的灵魂:一个象征自然,一个代表人心。当我们理解了“自然与人工的对立”这个主题之后,再来读这首诗,“鬼”这个词就显得极不恰当。 果然,原版里用的根本就不是ghost而是elves。elves这个词,源于西方传说中的自然精怪,而从魔戒开始到,这个英文单词被固化成一个种族——“精灵”。这是一个生活在林莽中、热爱自然更胜于生命的种族。在一切的奇幻世界里,精灵都是作为智慧善良、热爱自然的典范,与自私自利、破坏自然的人类构成鲜明的对比。 为了象征自然本身,还有什么词能比这个更合适呢? 那么梁实秋为什么会犯这种错误呢? 会不会是elves这个词当时还很生僻,以至于梁实秋也不太清楚它的意思?我相信肯定不是这样。当年,精灵这个词,肯定不像现在这个奇幻横行的时代,已经烂大街。但是,这个词的诞生很早,自有其渊源,在西方的民间传说里,很多自然精怪都是以elves相称。在魔戒中,民俗学造诣极深的托尔金,只是把它提炼成一个种族的形象。托尔金推广了它,但并非创造者。博学的外文系教授不认识这个词,那是绝无可能。 那这就只能是一种刻意的曲译,我猜是梁实秋为了更便于中国人理解才故意选择了“鬼”这个词。在国人的习惯里,各种灵异的现象,我们喜欢说“闹鬼”。所以我猜,梁实秋有这方面的考虑。 当然,这种曲译,也有一个前提,那就是梁实秋并没有读出“自然与人工的对立”这一主题,所以才会觉得这种曲译无伤大雅。否则,这个词象征自然,直接关乎主题,是不可以随便改动的。所以,归根到底,能不能读懂诗,还是一切问题的关键。
这个词的选用本身,也恰恰体现了拉丁文出身的费洛斯特在用词上的谨慎。连大师都会在解读上出现失误,也恰恰说明了费洛斯特的诗,并不像他的语言风格那样好懂。看来,要读懂费洛斯特的诗“抠词”的活,少不了。谢老师说费洛斯特好的译本很少,也许原因就在于此。 费罗斯特隐藏在这质朴背后的,是一个用恰切与精确精心雕琢的深广的哲学世界。 大红大绿好画,灰白层次难铺,自然之美、朴素的精确,大概是这世上最难表达的东西了。这种朴素的深刻,正如如野老谈心,在一颦一笑里讽喻世情,却又如春风过境不伤人心。我喜欢费洛斯特,就是深爱他这一种智慧的风度。 啰啰嗦嗦说了一大通,如果不是谢老师给准备了英文原版,又提供了这么丰富的译本,大概这些曲折也就无从谈起。上谢老师的课,眼界的差距固然有天壤之别,但更让我感慨的是这种勤奋。如果自己每首诗都能去寻找这么多的材料,一字一字的从各种角度去解读,纵然不能有谢老师的发现,但是也绝不会停留的现在的水平上。 其实,每堂课结束,都是有些想写的内容。但是到现在为止,只有这篇从题目变成了文章,至于《关于费洛斯特 其二》能不能从计划变成现实,也就得看我的勤奋程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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