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他么的坚强。阿秋漫不经心的用拇指和中指捏着手机转了一圈又一圈,突然停下来喊道。
廉价的航班,飞机上坐着形形色色同一个目的地的人。
过道另一边的老人团在讨论坚强的女孩讨人喜欢。听到阿秋的声音随即转过头来,蹙起眉头,细细碎碎的说着一些难听的话。
无非就是这种女孩子优生优养,不懂人生疾苦,说不定在家连饭都不会做,要父母端前端后,枉为人子女。
我扶额,后悔刚刚因为前排的婶子想看风景而调换了座位,正好坐在左边的过道边,老人团和阿秋,隔着一个过道和我。
阿秋是个北漂的四川女孩,刚坐下她就拍着我的肩膀,另一只手抱着一大袋薯片问道,妹类,次了没得。
我很喜欢川妹子,或许是在重庆待了些年,被她们耿直和爽快深深地感染。她们是最不屑心机与城府的,不好听的话,说什么都要骂回去,骂爽了,兴许还能成为无所不谈的朋友。
枯黄干燥的头发被一根牛仔蓝的头绳随意绑着,脸上化着日系的妆,耳垂戴着长流苏淡粉耳坠,白皙脖子上的细红绳挂着一个很小的玉佛,经过光滑的锁骨藏在烟灰的露肩蕾丝花边的连衣裙的胸前。匀称的身材不俗的打扮与身上传来的淡淡的香气很是让人着迷,由是同为女人也着不住这样的勾引呀。
你们懂个锤子,老子的娃娃不需要啷个坚强!我愣了一下,看向阿秋,张口想说什么,随即笑着摇摇头,靠在椅背上双手垫着头,好整以暇去听。
也不知道老太太们是听懂了还是没听懂,竟安静了下来,一时间空气冷了许多。阿秋低头从袋子里取出一大块薯片,塞进嘴里,牙齿间嘎啦嘎啦的声音从嘴里发出,像是在发泄什么,没有再接着讲下去,让我心里倒是有些痒痒,假装淡定的耐心等她吃完。
掌心那么大的薯片,竟也能完整的全部塞进嘴巴里,我心里想,嘴里都不会痛吗?
阿秋猛的抬起头看向我,眼睛在阅读灯下莹光闪闪,然后又转头望向窗外,窗外一片漆黑,此时已经是凌晨12点过了。
我很早就出来工作了。父母从小教我要坚强,所以我一直很坚强的活着,在北京努力工作,把最好的留给孩子,孩子还小,在老家父母带着。阿秋停了下来,从漆黑的夜空拉回了目光看向我。
别人都夸我是个坚强的女孩。可如果有得选择,我一点都不愿意拥有这样的坚强。阿秋闭上了双眼,显得有些疲惫。
呵。我没有问为什么,只是长舒了一口气。
你怎么不问为什么?阿秋说的普通话带着浓厚的川味,让人听起来很舒服。
那,为什么?我顺着她意问道。
那些非人的磨难,我一点都不想再去经历了,天知道我是怎么熬过来的,他们只知道我很坚强,但是没有人会说,你可以不用那么坚强的。话毕,阿秋侧身靠在窗边又闭上了眼睛,不久便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这让我想起杜拉拉的一句话,不坚强,又可以软弱给谁看。
身陷囹圄,心在青川。阿秋说,之所以要变得坚强是因为缺乏安全感,缺乏呵护,缺乏倚靠。不过是女人罢了,我甚至有些怜悯这个单薄的女人。是否有人曾想过,一个女人为什么要那么坚强。
她只是希望,卑微的希望,有一天可以坚强到不需要那么坚强。
广播里传来乘务员甜美的声音,飞机即将下降……
阿秋也睡意朦胧的慢慢睁开眼睛,她看着我笑了,我也看着她笑了。
在这个偌大的城市里承载着无数的悲伤促使我们一次又一次的硬着头皮去坚强。
我被打劫挟持过,尖刀划过脖子上的皮肉,我听见血滴答滴答的沿着刀尖滑落到地面的声音,我忍不住笑了起来,我没钱。淡淡的说,好像是在和好朋友聊今天吃什么一样的平静。就这样僵持了一会,他跑了。跑什么呢?呵,我从口袋里取出手帕捂住伤口,也若无其事的回住处去了。阿秋笑着讲给我听,带着几分还没睡醒的孩子气,煞是可爱。
还有一次,我过马路被拐弯的车撞飞了,原来被撞的时候是麻木的,不会疼,只有人围观,没有人帮我喊救护车,我以为我要死了。最后是附近巡警平台的老师看见了给处理的。阿秋掀起连衣裙的一角,长裙下的小腿有一块很大很深的疤,你看,就是那次撞车留下来的,淡了许多了,你别怕,以后我想在上面纹身,这样就可以遮住了。
有人接你机吗?我问道。
有的,是我在北京认识的好朋友,她会来接我。阿秋期待的目光闪闪发亮,又反问道,那你呢?
嗯。我望向窗外的黑暗被地面的灯光照亮,飞机颠簸,广播里又传来乘务员甜美的声音。到了。
阿秋被朋友接走了,我甚至来不及和她说声再见,那个坚强的女人。我抚上了左手上的手表,摩挲着,轻轻移开,看了一眼,笑着摇了摇头,转身拉起行李箱,走到停车区招手,师傅,送我去……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