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幕：
—想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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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他妈的在哪！？”
凌晨一点，我迷迷糊糊地按了一下手机，邹雨封的吼叫声从里面猛然传来。
“啊…我…”
声音已经逐渐趋于不清醒，我揉了揉发疼的脑袋，硬撑着想回忆起些什么。
“我靠，那女的说你过会要来我就没管你，结果你人都跑不见了。哥，开房钱我还出不起呢，你在哪家我现在来…”
邹雨封的吼叫也有些听不太清，我用力咬了咬下嘴唇，一股反胃的血腥味涌上来。
“helens。”
“…行，行。你等我。”
说罢手机就只剩下一阵忙音。
我按掉屏幕，看着面前一扎快见底的啤酒和零零散散的几杯红葡萄，耳边的音乐声很优雅，周围为数不多的几桌也没有谁在大喊大叫。我特意选的是窗边的座位，在这安静的环境下可以看到玻璃外的黑夜。
点亮手机就已经很费劲，锁屏密码输入的时候手都在颤抖。几次的重复后我索性把手机再次丢到一旁，拿起桌上的啤酒继续往肚子里灌。
我也忘了怎么就来了helens，也不知道怎么就一个人开始喝酒。
也记不清这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经历了什么，发生了什么。
还是邹雨封那通电话让我有了些意识。
酒精冲击着喉咙和鼻腔，胃里也有些不自然的疼痛。
想想我又几天没有吃饭。
也听不到有人气鼓鼓地对我说“你一定要好好吃饭。”这种话了。
福州路的酒吧位置离的都不远，没几分钟邹雨封就撑着桌子啪嗒一下坐到了我对面。
“你来这也要和我说一声啊。”
“好…好。”脑子稍微好使了一些，能看得见邹雨封那被吹上天的斯文败类的正脸。
邹雨封翘着腿拿起一个玻璃杯，也接了满满一杯啤酒。
“那几个妹正是正，但我也不喜欢。被她们拉着蹦了好久，你人不见了我都没注意到。”
“嗯。”我含糊不清地应着。
“我还没醉的啊。”依稀看到邹雨封挑了挑眉，“说了今天一定把你录下来。怎么样，还清醒不？”
“还行吧，能和你正常对话。”
其实这都是硬撑着出来的。
头晕的不行。
好像记起来了很多很久远的事情。但确切的也说不起来。
是关于她，顾凛遥。
“看你这迷离的小眼神，估计离醉也不远了。开房钱你出的话，我就勉为其难听你哭诉一下你的女朋友吧。”
“不是女朋友…”
“哦，前女友。”邹雨封连忙纠正。说实话，他这样子很欠打。
“没事，我不会醉的…”
牙齿一直紧紧咬着下嘴唇，我想让疼痛取代自己的混乱。
抑制住最后一根即将崩掉的弦。
“真的？”邹雨封点燃了一根烟。
“嗯，没必要…”
“要不趁着你还清醒，和我说说是怎么回事吧。”
他手中的火光掀起一阵烟雾缭绕，语气意外的正经了不少。
我又喝了一口酒。
苦涩的液体终于刺激到最后的神经。
“我怕你醉了后胡言乱语我都不能帮你分析。”
“是哦，邹雨封大情圣。”
“不敢当。”邹雨封用另一只手举起玻璃杯，和我手中的杯子碰了碰。
又是一杯酒下肚，牙齿都失去了咬住嘴唇的力气。
邹雨封的样子越来越模糊。
回忆。紧接着而来的是无止境的回忆。
由前到后，由浅入深。
“从一开始我就觉得她对我没那么上心…我从来都没有觉得她有多喜欢我。”
“在一起之前，她的心情就总是…飘忽不定。明明我把她当最重要的人…但她从来没有告诉我任何关于她自己的事…”
“我觉得不平等，一点也不平等…”
“她对待我的那种好太表面了，表面到我都很慌。”
“好不容易和她在一起之后也是啊，我已经很努力了。我从来没有对一个女孩子这么主动过，从来没有。却得不到她一点反馈…”
“有时候我都在想，自己到底为什么自作多情这么久。”
“她什么事都不告诉我，我主动问她她也不说，那样我怎么会知道她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啊…”
“我不主动找她她也不来找我，一切都和我单相思一样…”
“真他妈好笑，我居然现在还在酒吧里这么想她。”
破碎的话语编织到一起。
我还有意识。
我在借着这种半醉不醉的感觉倾诉着自己的内心。
一些我完全不敢和顾凛遥说的内心。
“有时候我真的想和她回到最开始的时候。刚刚认识她，她每天都会来找我。其实我真的很开心…”
“但他妈的后来就成疏远了？真正在意的人难道不会主动分享身边的事吗？”
“等等。”
邹雨封打断了我的话。
“樊君昊，你还清醒吗。听得清楚吗？”
“嗯。”我点点头。
“疏远的原因…是什么。你还记得上来吗。”
我瞪着眼睛看着邹雨封。
从什么时候开始…是什么时候…
“我记得吧…呃…大概是…我和她说…我们就做闺蜜…让她不要有其他的想法…这样的。”
“其他的想法？”
“大概就是那个时候我还不想谈恋爱，就，哎我也不知道…”
“那你那时不喜欢她？”
“我靠，才认识半个多月就喜欢了，我又不是被荷尔蒙支配的猩猩。”
“哦…”邹雨封意味深长地应了一声。
“哎你什么意思嘛。哦哦哦个什么哦…”我伸手刚准备在拿一杯，邹雨封突然挡住了。
“先别喝。”
“哈？你管我那么多…”
“樊君昊。你…前女友？她当时和你疏远有什么表现吗。”
“就是不主动找我啊。”我用力地捶了一下桌子，脑神经在半梦半醒的边缘徘徊着，也经不过思考，想说什么就全都说出来了。
“你找她的时候呢？”
“聊的挺来的吧，但我总觉得是在敷衍。”
“你有没有经常和她提你们是闺蜜？”
“有的吧，大概，也许。”
“…你他妈的活该啊。”
“哈？”
“没，没没没。那你们怎么在一起的。”
邹雨封又点燃了一根烟。
“不知道从哪听说她喜欢我吧…然后她也来问我到底怎么想的。但我就是不信啊，这一个多月来的举动让我感觉她就是玩玩而已，真的喜欢哪是这样的表现…”
“你和她说你觉得她在玩玩？”
邹雨封的声音忽远忽近。
我强撑着意识回答着他一个个蹦出来的问题。
“说了啊。我还说了，如果你是玩玩的话，我陪你玩，玩到你不想玩为止的呢…但她告诉我，她是真的喜欢我，让我别怀疑。还说我这个拒绝很别致？我拒他妈的啊，我怎么可能拒绝她…”
“在一起之后也是，从来就没有看到她主动过…”
“明明都是我的女朋友了？真的喜欢我？”
“stop。”邹雨封伸出手在我眼前晃了晃，“你们约会过吗？”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
暗淡不清的灯光，错综复杂的颅内震动。
困意和醉意一阵阵袭来。
难受。
“什么意思？”
耳旁邹雨封的声音清楚的很奇怪。
“在一起之后没有吧…”
“你们一个多月都没出去过一次？”
“没…这么热的天，去哪里约啊…哦…好像和她说过八月份一起去看电影。可是我们分手了啊…已经分手了…”
“好了好了，她也没约过你吗。”
“我不记得…好像第一周的时候，有说过想出去…但那天真的太热了我就让她自己注意安…全。”
“我靠。”
“你脑子有病啊？”
“你脑子才有病吧，”我把玻璃杯敲在桌子上当当响，拉开龙头准备再灌一杯。邹雨封这次没有阻止我，而是又点燃了一根烟。
“后来也没有过了啊。何况我周一经常有事…哦，她也总和她闺蜜一起出去玩，这有什么嘛…”
“人才。”邹雨封点点头。
“你几个意思啊？”我晃着酒杯忍住打他的冲动。
“没，没。说你秀。”
“哎我他妈的也不知道我做错啥了…牵手啊拥抱啊…第一次想在寝室门口抱她她居然说什么这里不太好，分明！就是！根本！不喜欢我…”
“我从来没这么主动过……追我的女生那么多，我他妈的也没随便答应谁啊。和她认识才一个多月就…很喜欢她…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我前女友，不，不对，她是我前女友…我初恋!对…什么都是主动对我做的…但她，她根本就没有过…反而还让我觉得在躲着我。”
“邹雨封！你在听吗！”
“嗯嗯，听着呢。”邹雨封的声音又变得很小。
“就上次，我他妈一个人来喝酒，那次问她怎么了，她什么也不说，对，她什么都不告诉我，我哪知道她想要的是什么…那次真的很生气，她还给我打个电话说，希望我和她在一起是想清楚了的，我他妈还能想不清楚。她真的是莫名其妙…”
“你们一个班的吧。你看不出来吗？”
“什么…哦…分班那次我去了其他班…”
“你被分走了？”
“不不不，好像是我自己走的来着…不过这也不要紧啊，又不是不在一个班就不能谈恋爱了。还有当时她央清一我三班…也差不多啊…”
“你能留央清你不留？再怎么说也是一个院啊？文化课还是写生都能…”
又是半杯酒。邹雨封的声音已经模糊了不少。
“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但我也没想过和她分手，我也没想过会这样…我每天都很想她…一有时间就跑上去找她…但就是几天心情不太好没有去，她那边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所以我才说得不到反馈啊！她到底要怎么样…”
“上次那件事之后，她终于每天主动等我了，我当时还想不会有事了，可是这次又…”
“你让一个女孩子主动等你？”
“怎么了啊…！我等了她那么多次，再怎么说也是我女朋友啊…我又他妈的不是在单相思不是在谈一个人的恋爱…”
“那这次是为什么？平白无故躲着你？”
“啊…你说什么…”
肩膀突然被猛烈地摇晃着。
“我说，这周是怎么回事！？”
“妈的你别动我啊…有病啊？”
“好好好，OKOK。”
邹雨封放开了我。
“就是，薛煜。啊，你认不认识薛煜啊…”
“哦，那个碧池？”
“那个啥？”
“没事没事。她临一不也很有名么？”
“啊…不知道不知道…总之薛煜是我朋友吧。正好也和我在一个班…下面班我也没几个人说得上话。就和她玩的还行…然后她上周日突然问我第二天要不要一起出去玩…我正好没事我就答应了啊…”
“哈？？？你说啥？”
邹雨封一脸的不可理喻。
“我说啥啊我。就是这样…不过就是朋友吗…朋友一起玩也没什么啊…然后那天她给我打了个电话，我就和她说我和薛煜出去玩了嘛…然后她就很莫名其妙…”
“那天晚上撞到她问她怎么了，她朝我笑的可—他妈假了。第二天一看到我就跑回班里。最过分的是，分班考试前一天我碰到她，然后叫她，她居然又他那么笑？那个假笑我看着就想吐…她还什么都不说…见到我就跑？这还能是我女朋友？”
“你找过她吗…”
“我也忘了…她都躲着我了我干嘛还要找她啊我，我不要面子的吗…”
“然后那个，那个薛煜就和我说，我和她不合适。我想了想也是嘛…虽然她那次没理我之后给我发消息说要讲清楚，让我别这样。讲清楚？不就是想分手吗？”
“肯定，肯定。她早就这么想了。”
“哦，还有那天晚上，和薛煜一起去小吃店。然后我还碰到她了，对，我的前女友。哈哈哈…”
“…”
邹雨封什么也没说。
“然后就分了啊。她答应的可果断了呢，一点犹豫都没有的呢…哦，我刚好像还看到她一个人出校门…反正和我也没关系了，反正她，顾凛遥，也是我前女友了…”
“樊君昊。”
刚倒满的一杯酒也已经见底。邹雨封的声音已经越来越听不清。
我是醉了吗？没有，不会的。就这么点酒，我肯定还清醒…我还知道，我对面坐着的是邹雨封…
“老子他妈的要不是看你醉了就一巴掌上来了。”
“我去你妈啊，打我干嘛？”
“好多人说我是临一第一渣男，我现在想想，这个称号真的该给你。”
“我给你个头…我和你哪一样…”
“对，对，不一样。你是我见过最不会谈恋爱的傻逼。”
“卧槽你他妈说什么…”
我喘着粗气。
已经彻底听不清邹雨封接下来的话了。
迷糊中记得我好像又像酒保喊了再来一杯。
我是在福州路吧？
是在helens…大概…是的。
今天是几号…？不记得了。反正是七月底。
今天是什么日子…？
我和顾凛遥分手的第一天。
“我知道了，你他妈的别喝了。”
“我靠，你别抓着老子的手啊。我不是那个什么遥…上次醉了没听清你喊啥名，哦，终于知道让你魂不守舍那女的叫顾凛遥了。”
“好好好，你很喜欢她，非常喜欢，非常非常喜欢。”
“对对，她不来找你是不在意你…”
“不在意你妈的头啊，樊君昊，你脑子昏了吧你？”
“你还骂我？你听不听得见我说什么啊？”
“你有女朋友还和别的妹出去约会，我去你妈的吧。老子操作虽然惊人，都不敢明目张胆这么搞。”
“不是约会？你还反驳我？等等等…哥，你别喝了…你真的醉了…”
“哦，哦，你想和她解释的吧。那你找她啊你。”
“她不找你你也不找她？这明显不是她的问题啊。我靠，我都不知道我要骂你还是怎么样了。”
“我知道了，我知道你不主动了。我知道你很累了，OKOKOK。”
“你受不了她看到你就跑，OKOKOK。”
“好，好，你真的很喜欢她，我知道了知道了。你能不能先放开我的手？你醉成这样过会开房钱怎么付啊？”
“别冲动，等等等等。公共场合，旁边还有人。别打我啊你…操…”
“你说她一个人跑出去？你不知道她在哪里？天啊你就不怕她一个人去酒吧…？算了，你也听不见我在说什么…”
“她不找你？你当时怎么不追上去啊。你妈的都和人家分手了指望人家怎么找你？”
“你听进去了你个头，那你说我说了什么？”
“你想见她？”
“现在就想见她？”
“后悔了？终于知道后悔了？”
“怀疑什么怀疑。你那妹子喜欢你喜欢的深得很。”
“你还不信？摇头？你疯了吧你。”
“别晃了我怕你脑子都要晃昏了。”
“靠你还点？别别别，帅哥，不用上酒了。我哥们醉了。”
“…好了好了，你别哭啊，妈的…我和你说，你那个顾，凛，遥，她从一开始就喜欢你了，因为你的种种举动才…”
“好好…她叫顾凛遥，我知道了，知道你喜欢她了…知道你对她付出了很多了…”
“别想见了，你没删她电话吧？”
“打啊！”
“面子？你到这个时候还要面子？樊君昊我告诉你，你这鬼样子我可全录下来了。”
”你个男的大半夜哭个鬼啊，卧槽你是不是人啊？”
“锁屏密码你生日…谁知道你生日多少…”
“一什么？一零零几？你别哭了，现在就和她打电话，她在哪我带着你去哪好吧？”
“OK，1003…”
“凛遥，对，是这个吧？”
“你别抢手机啊哥？还让我别打？你不是想见她吗，我带你去啊。”
“这妹子这么喜欢你你还分手，我真想抽你两耳光。”
“别面子不面子的了。再错过你真的死定了。”
“好了，冷静点，拨出去了。”
嘟—
—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已暂停服务，您拨打的号码已暂停服务…
“卧槽怎么…会这样。樊君昊！你振作点！干嘛啊你？”
“好好好，我再打过去。”
“奇了怪了，欠费也接的了电话啊。”
“黑名单？你想什么？她把你拉黑了？怎么可能？”
“好吧手机给你…天，你别按的这么猛啊…”
“…”
—您拨打的号码已暂停服务。
—您拨打的号码已暂停服务。
—您拨打的号码已暂停服务。
—请稍后再拨。
…
顾凛遥的样子近在咫尺。
和她做过的一切可以说是亲密的事也历历在目。
面前走马观花地闪现了许多不同的景象。
好像那些事情才刚刚发生一样。
好像是她，对，是她。
她对我招手，然后眯着眼睛冲着我笑。
“一起去万达的猫咖吧？我也喜欢布偶猫。”
“一起去吃海底捞吧？早就想在大夏天吃一次了。”
“一起去看电影吧？八月份上映了很多呢。”
“哦，还有。你说过的，从现在开始攒钱，九月底就可以去华晨宇的演唱会了。”
“什么？现在去不了？没关系。等他的下一场，我们一定坐第一排。”
“你想考哪个城市？哪所大学？”
“嗯，不过也就一年不到了。”
“你也想去日本留学吗？嗯！我也是！”
“无论如何，一定要一起，就是最好的了。”
“啊，你说什么？”
—想见你。
“什么呀，我不就在你面前吗。
—想见你。
“好啦好啦。”
—想见你。
“嗯，我知道。”
“喜欢你哦，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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