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费体验

一夜之间，镇上新开了家店，卖按摩椅，外地人开的。这按摩椅很神奇，高血压治得，低血压也治得，颈椎病、头痛脑热什么的，都治得。

为宣传和推广按摩椅，店家推出了免费体验活动。有人去体验了，说坐上去，通了电，按摩椅抖抖的，抖得不轻不重，抖得人浑身舒坦，感觉颈椎那的筋骨松动了，不像以前那样僵僵地疼了……还有人送了锦旗去，说这按摩椅治好了多年的老寒腿。

一传十，十传百，四乡八里的老人们都赶了去，参加免费体验，老妈也是其中的一员，她告诉我：“这椅子也不是你想坐就能坐的，人家还要审核呢，你姑妈背太驼了，不能坐，素雅爸爸之前做过心脏塔桥手术的，也不能坐。”

言语间，老妈为自己通过审核被选中而倍感自豪。

“去就去吧，就当玩玩的，别当真了，被骗了钱事小，作气伤了身体就划不来了。”我提醒老妈。

“要花钱就不去了。”老妈精得很。

之后我每次打电话回家，说着说着，老妈就把话题扯到免费体验上。老妈说，人多呢，那个某某某也是个老会计，认识你爸的，每天都遇到他们老夫妻，现在日子过得好呢……老妈谈老会计的儿子在哪上班，儿媳做什么工作，在城里买了多大的房，他们对老会计夫妇如何如何地好……话题打开了，便如流水，哗哗的，哗哗哗的，流到哪儿是哪儿，说完老会计，又说到老同事，还有刚认识的一些人，说得有名有姓，有村有组，有情有节的。

星期天回家，总会谈到免费体验，老妈也总是神采奕奕的。老妈说，那店中的几个年轻人都是大学生呢，嘴甜得很，左一个大妈，右一个大伯地叫人。有个小伙子人长得出趟，嘴也特别能说，他说我们这个地方真好，想留在这不走了，让我们帮他找个当地姑娘做老婆。

那天，老妈从衣柜里拿出一个包装得好好的大纸盒子递给我看，说这是店里给她的奖励，连续两个月，一天不落去体验的人可不多哦。老妈努力想在我面前表现得不在意的样子，嘴巴却已咧到耳朵根了。

老妈说奖励的是玉枕，我打开层层包装，拿出里面一个小小的枕头，这枕头除了小外，真看不出跟普通的枕头有什么区别，母亲提醒我用手捏捏，我捏了下，中间硬硬的，好像是有几个小石子在里面。

我问老妈体验了感觉怎么样，老妈说肩周炎好多了，为让我信服，老妈还甩甩胳膊，可我看到她的眉毛疼得拧跳了一下。

体验的人中，也有买了按摩椅的，更多的人还是乐于去免费体验，毕竟那里比家中热闹多了。店中也推销些松花粉、三七粉什么的，陆先生买了几千块钱的松花粉，说这种正宗哩，陆先生是镇医院退休的老医生，他的话有分量，不少人跟着也买了。老妈钱袋捂得紧紧的，始终没有花一分钱出去，看来她不是仅精在嘴上的。

不断有人送锦旗过去，去体验的人越来越多了，一天被分成了三班，第一班早上六点开始，第二班九点开始，第三班就是下午的了。第二班和第三班的人都很多，老妈就要求分在了一班。每天四点半就起床，洗洗忙忙，再吃吃早饭，到了五点半，就出发了。风雨无阻，老妈从不迟到从不缺席，这种精神不是一天两天养成的，老妈说自己做姑娘时还被推选为劳模到县里开会呢。

年前的那几天特别冷，起了早，受了凉，老妈感冒了，嘴上起了许多寒火，头疼得抬不起来，不得不到医务室去挂水，要不是小哥特意回来叮嘱了又叮嘱，第二日老妈恐怕还是要撑着起早去体验的。

那是场流行感冒，免费体验的第一班中好多人都感冒了，其中王庄的老队长竟然因此丧命了，年后老妈才听说的。“好好的一个人，前几天还有说有笑的，不过是个感冒，怎么会死了呢？”老妈心有余悸地说。

从此，不再听老妈提免费体验的话了，那家店被小镇上的人赶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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