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凤簪

本文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凝望着手中那支玉簪,原本平静的面颊渐渐浮起涟漪,想当年,她也是倾国倾城.可如今......她放下玉簪,轻叹一口气,眼中映出灰霾天空中的孤雁.

那是28年前.

她是远近闻名的美人.想来迎娶她的人不胜计数.碧玉女娘,灵动,聪慧.

奈何她出身寒微,未得去到私塾一日.从前,次次同龄小孩深厚跟着书童的身影从她眼中划过,她总要目送至极远处,仿佛被勾住了眼睛.

自小便深受街坊邻居的喜爱,爹娘也甚是疼她,在那个重男轻女的年代,硬是没让她做过重活,只是帮爹娘送送水,擦擦桌子.尤其是那赶集,肉乎乎的手攥紧了爹娘,还要拿细布条子将她的手与娘亲捆在一起,生怕弄丢了这爱人的娃娃.当别家女子手上磨起老茧时,玲露的手始终纤细,白嫩.

直至她18岁,父母都舍不得这听话懂事的孩子离开自己,任凭媒人说得嘴巴冒烟,也从未许诺要将玲露嫁出去.

玲露终究是长大了,见从小玩到大的同伴们纷纷成了亲,成日里你侬我侬,卿卿我我.自己却孤身一人,难免也动了要找个伴的念头.不过那些上门提亲的男子,却无一人打动玲露刚萌芽的心,玲露等待着.

那日玲露在院子里摆弄爹爹带回来的兰花，忽闻叩门之声，玲露打开门，只见门外立着一个同龄男孩，那男孩身着锦缎,那腰间玉佩又更表明了他不凡的身世.

不过,同样的富家子弟，玲露已见过许多.以为又是来说亲的.玲露行了个礼，准备关门，男子身后的书童模样男孩连忙伸出手，挡住关了一半的门.

那个高挑的男子连忙摆摆手，低头说道:"姑娘受惊了，多有打扰，方才在院外闻到一种奇异花香，我与书童循香而来，不知此院中可有兰花?"徐元卿说着仰着头向院中张望，一边还大口吸气，仿佛要将那香气吸进胸腔带走似的.

玲露见他那憨憨的模样，浅浅笑了:"院中确有幽兰一珠，进来看吧."玲露扶住门侧着身子给两人让出路来.二人进到院中，那徐元卿见到兰花，似是被定住了身，只有人在张合的眼睛能看出那是个活人，玲露还从未见过如此痴迷于兰花的花呆子.忍不住凑上前去大喝一声:"公子可是要将这花镶在眼中带走啊?"

徐元卿一惊,回过神来,直起身子,对着玲露歉意的一笑:"姑娘,此等兰花实是少见,方才被迷住,还请姑娘不要见怪".那书童见自家小少爷脸红红的模样,在院子的东南角偷偷笑着.

"无妨."玲露倒觉得这少年好生有趣.

徐元卿本想买下这兰花,奈何玲露咬定了不买,在留下去府上做客的邀约后,空手而归.

殊不知,正是那无心的邀请,从此成为玲露的噩梦.

玲露那日正绣完一张手绢,坐在东阁的闺房里发呆.如此美丽的手绢,竟无人相赠.盯着那手绢上的兰花,忽想到那日的"花呆子",何不找他玩去?

"姑娘,那日去得匆忙,竟忘了问姑娘姓名,多有得罪.敢问姑娘贵姓呢?"徐元卿一边领着玲露参观自家的花园,一边向她介绍自己颇为喜爱的牡丹和芙蓉.

"我叫杨玲露,嘿嘿,这手绢,送你啦"玲露从袖中摸出自己绣了二月有余的手绢,递与徐元卿.那手绢上的兰花旁,还飞舞着一只蝴蝶,似下一秒就要煽动翅膀飞出一般.引得徐元卿又是一阵发呆.

"好!好啊!"徐元卿回过神来,激动得像个得到麦芽糖的孩子,将那手绢紧紧攥在手里,仍谁来要,都不给看.

日子过去一个月.这一月间,只要徐元卿习完当日功课,便一定要去玲露家中看一看那兰花,有时还带着玲露去买些精致的小玩意.那支凤尾玉簪,便是徐元卿送与玲露的第一个礼物.

那日二人同去市集,一路上吃了不少玲露从未吃过的稀奇吃食.玲露和徐元卿一路走着,一边聊着那些晦涩的功课.徐元卿简直学得一个头两个大,但每每向玲露讲起,她都露出天真的崇拜模样,引得徐元卿把自己学过的东西,一一讲述给玲露听.

二人正走着,玲露的目光停留在一支簪子上.

玉簪在阳光下温润清透,上面刻着一只凤凰.那凤凰尾巴上的羽毛姿态轻盈,柔软飘飞.不光是玲露,徐元卿看了也练练称赞.

一问价格,玲露拉起徐元卿就往前跑.生怕徐元卿破费.那呆子倒也不呆,扔出一把银子,向书童使了个眼色.

待跑得看不见那商贩,玲露才气喘吁吁的说到:"那簪子别家可多了,咱们玩其他的去"玲露嫣然一笑,似一缕清风吹进了徐元卿的心.

二人在湖边扔石子.

徐元卿忽然像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皱起眉头对玲露说:"快跟我来!"拉起玲露的手,匆忙向那棵大柳树后躲去.玲露不明所以,但还是跟着跑了.

见徐元卿不说话,玲露着急的问:"怎么了?有仇家啊?"徐元卿还是不说话,用手指着玲露身后.玲露转过头去,什么也没有,怀疑徐元卿戏耍自己,正欲发火.回过头去--是那支玉风簪.

玲露不多问,接下那簪子,又取下头上的木簪,云一般柔软的秀发倾泻下来,玲露用那支玉凤簪轻轻盘起头发,无需多言,二人的心意已了然于心.

两人情投意合.不过,徐元卿的二位高堂,却不太赞同这门亲事.

毕竟,徐元卿可是"富二代"啊.迎娶一个乡下的野丫头,算怎么回事?

不过在徐元卿的绝食抗议下,两人尽管不高不兴,还是为这对有情人行了婚宴.周围人都议论纷纷."这女的不就是长得好看点嘛,男人总要变心的","这男的真傻,爹娘媒人介绍的一个都看不上,倒看上这么个穷女子"......

流言蜚语,玲露听在耳中,却不挂在心上.只有她和徐元卿知道,对方有多爱自己.

二人成亲后,从不争吵,徐元卿事事让着玲露.玲露也处处为徐元卿着想.如胶似漆,难分难舍.日子就这样过去.

徐元卿接管了父亲的酒庄,生意还算兴隆.

徐元卿向来喜爱读书,满腹经纶,又增添了几分吸引玲露的魅力.二人秉烛夜读,共赏诗画.宁静也美好.直到那日,柴房起了火,正好徐元卿那日与小友宴罢,睡得很死.玲露见火势太大,只能拖着徐元卿往房间外艰难行走.刚好将徐元卿抛出房门,门上的门楣突然落下,砸中玲露,因此玲露失去了半张脸的容颜.

徐元卿依旧对玲露很好,细致入微,甚是体贴.不过爱情哪里抵得住外面花花世界的纷扰,众女子听闻徐夫人毁了容,纷纷向徐元卿靠近.一开始,徐元卿还有抵抗力,凭借他对玲露的"爱",不过,爱可是会变质,过期的.

不多时日,玲露在徐元卿身上闻见不属于自己的香气.

玲露保持沉默,依旧每日悉心为徐元卿照料衣食起居.

徐元卿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对玲露也越来越冷淡.许久不曾正眼瞧她.某日,玲露看见扔在床上的休书.字迹潦草,同徐元卿对自己的态度一般.

玲露也不作纠缠.带上来时的衣物,默默离开,娘家的父母早已离世,唯独自己孤单生存.身体不适,去看大夫才发现,自己已怀有身孕.玲露独自产下这婴孩,取名徐子慕.

也许所谓爱情是这样.最初迷恋的是外貌,爱上的是灵魂,最后依旧淡化,终结于外貌.女人会老去,容貌会凋零,但廿二的少女,永不缺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