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叔吉泰比我小半岁,是二奶奶的小儿子。因为年龄相仿,从小一起玩。记忆最多的就是我们俩坐在墙垛上摘榆钱吃。
二爷爷英年早逝,下葬那天瓢泼大雨,爸爸抱着刚刚几岁的我,站在爷爷家高高的台阶上,那天的记忆非常清晰,雨大的吓人。亲人们都无比伤痛。
二爷爷去世的时候,小叔很小,还不知道失去父亲的痛苦,所以还是快乐的成长。一直到我们一起上了小学,小叔学习也不是很出色。
我们十岁的时候,二奶奶也病逝了。我永远记得那天的黄昏。我在二奶奶家的墙头上和小叔摘榆钱。二奶奶让小姑去叫三爷爷来,三爷爷来了没多久,二奶奶就病逝了。不知道是什么心理,那天小叔是一直笑着的。10岁的孩子对于死亡可能是模糊的,不清楚意味着什么,或者他在用笑掩饰他的恐惧。
二奶奶下葬那天,我随着送殡的人群一路哭喊着,好像越哭的厉害就是和二奶奶最亲。
从此小叔变成了孤儿,还有大我们两岁的小姑,和另一个大我们五岁的小叔。二奶奶病逝,留下10岁,12岁,15岁的三个未成年的孩子。
小姑随之退学,那天晚上是我陪小姑去的学校。从学校抱着课本回来,小姑他们住在我们家,当晚小姑唱的歌我一直记得,小白菜,地里黄,三岁没了娘。。。一边唱一边咳,我心里一片荒凉。
没有了父母,15岁的小叔外出干活,12岁的小姑开始操持家务。10岁的小叔还是贪玩,到处跑。母亲每次都偷偷抹眼泪,有时候让我给她们送几个鸡蛋。以前物质匮乏,家家都不富裕。家里种了西红柿,两个小叔叔有时候过来摘了吃,母亲有时候会留他们吃晚饭。
五年级的时候,我和小叔已经不在一个班级 。有一天上体育课,远远看见老师把他揪到教室外面,拳打脚踢,小叔倔强的抬着头。当时我的心很疼很疼。没有多久,小叔辍学了。辍学后小叔喜欢来我家听收音机,小喇叭开始广播了。
我初中离开家去外地上学,一周回家一次,每次小叔都提前去我家等我,少年的小叔话语越来越少,也不多话,就是听听收音机就走。那时候我已经找不到话题和他聊天。
初三上学期,秋天里,我回到家,母亲在做饭,说吉泰死了,我呆在那儿,大脑一片空白。母亲继续一边叨叨,一边抹眼泪。说邻居给他吃西瓜,然后让他帮忙打农药,中暑了,送医院的时候还不停说话。医院给他浇冷水,他一直喊冷。后来就不行了。后来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在想是否是医院治疗方法不对,要了他的命。
安葬了他以后,打开他经常藏东西的一个抽屉,里面都是一分两分五分的硬币,加起来也就是几毛钱。
我再也抑制不住泪水,死亡是如此残酷,活蹦乱跳的亲人,突然再也不会出现了。
第二天恍恍惚惚回到学校,总觉的是做了一个噩梦,那么不真实。有一天中午趴在课桌上睡着了,看见小叔微笑着走过来,说小喇叭开始广播了。。。
很多年我经常想起小叔,经常想他安葬在了哪里,他一定很寂寞。
前段时间母亲絮叨,说给吉泰重新安葬了。多年尘封的记忆一下子涌了上来,泪水模糊了视线。
那个瘦弱的男孩子,再次微笑着站在我的面前,说小喇叭开始广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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