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晒黄了渭北的坡原，金灿灿的麦浪铺满了田野，随着徐徐吹来的夏风，摇摆起伏，推开了农家小院的大门。繁茂的绿叶捂不住圆溜溜的杏果，蒜辫似的缀满了枝桠，勾引人的思绪，多年前麦收时节的往事又浮上了心头。
杏子和麦子是一起成熟的，俗话说“麦黄杏”。但一到阳历五月份，“熊孩子”们就天天在杏树下踅摸，从杏子青涩酸苦时开始，一直到果实摘尽为止，不见“锅底”心不甘。
村里的君君和福成是连墙紧邻居。福成家院里有一棵大杏树，每年都是顽童们觊觎的对象，这其中就包括君君的儿子金蛋。记得是土地包产到户的第二年，一天中午，“捣蛋鬼”金蛋和几个娃娃伙，趁学校午睡的间隙，偷偷钻进他“连墙”家院子，放风的放风，上树的上树，憋着兴奋劲摘取还没成熟的绿杏子。忽然，院门打开，福成媳妇玉珍出来倒洗脸水，发现毛头们正在“糟蹋”她家的杏子，抓起条帚就撵了过来，金蛋正攀在树上，慢了一步，尻子上重重的挨了两条帚疙瘩，一跛一瘸的跑了回去。
吃饭时，看着“受伤”的儿子，金蛋他妈竹玲心疼地不愿意了，隔着院墙嚷了起来:“不就是吃你俩烂酸酸杏么，下手这么狠，看把我娃打滴!”墙那边的玉珍听见也接了茬:“要想不挨打，就把你娃管好，甭害人…。”两个女人为了偷杏的娃，隔着墙你一言我一语吵红了脸，连正面都没碰就成了冤家。金蛋他爷德勤老汉在一旁抽着旱烟锅，叹着气没办法，生活中的矛盾往往来的就是这么不经意…
过了几天，麦子上场开始碾打晾晒。君君和福成家的“场”离的不远，这一天，福成家晾了一场的“麦颗子”(富平乡音mei kue zi)。君君家却是摊“生场”(即麦捆第一次碾打)，一家三代几口子早早起来“漫了场”(把场面用扫帚扫干净)，勾开“麦檩”，把带着穗的麦杆用木杈挑散，均匀的摊开，让火红的太阳充分暴晒，静等午后碾打。这也是德勤老汉一年中最操心的时候，“夏日的天，娃娃脸啊，说变就会变的。”老汉取消了平日的午觉，戴着草帽蹲在“场”地头的槐树下，凝目观察着天空四周。午后一点多，老汉突然发现西南方升起了朵朵乌云，神情马上紧张起来，根据他多年的经验:西南方发云，雨来的又急又准。老汉快步回家，刚走到福成家门口就开始喊，“金蛋!金蛋!西南里发云哩，叫你大你妈快往场里走!”金蛋应了声，老汉还是大声地嚷着，直到听见邻居家院里有了动静才歇气。--好心的德勤老汉，是故意提醒邻居哩!
君君赶紧启动手扶拖拉机，拽着碌碡把“生场”碾头遍，土话说的把麦杆“放了炮”，媳妇竹玲立在“场”边焦急的望着天上越积越多的乌云。公公德勤老汉却扛起自家的“推拨”(一种木棍和木板钉成的丁字形农具)，帮着福成家把麦颗子往一堆推。刚刚把麦堆推到一块，用篷布苫住，豆大的雨点就落了下来，真危险!
福成家没事，君君家的麦子却“塌场”了(塌场，指麦场没有收起下了雨，是农民认为很倒霉的事)。竹玲气的直埋怨老公公:“自家的麦场不管，倒忙着给旁人帮忙哩!”君君心里也不痛快，黑着脸不说话。
幸好，雨不大，下了一涮，几分钟就过去了，白炽炽的日头又露出了光脸，烧烤着大地。唉!这害人的雨啊!晌午饭过后，君君家的麦场碾过二遍开始“起场”，福成两口子都扛着工具过来帮忙，因为娃娃偷杏和前半天“塌场”引起的不快，像那场突如其来的雨一样，蒸发的干干净净。
你看德勤老汉那挺胸昂头、扎着弓步“扬场”的姿势，多么的“英武”!邻里关系好了，麦子又丰收，老汉心里舒坦啊!
晚上，玉珍给君君家送来一篮子黄澄澄的杏果，金蛋咬了一口，嘿，真甜!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