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正值秋高气爽,远处的山丘上传来阵阵鸟鸣,给这空旷的原野增加几分热闹,宽广的土路上面,覆盖了一层干枯的野草,还有一些残存的豆秸杆,踩在上面吱吱作响,伴着这清脆的响声,我和几个年龄相仿的伙伴,正兴高采烈地往这走来,各自携带心爱的宝贝,脸上乐开了花。
并排走在最前面的是秃鹫和信鸽,他们是年龄稍微大点的,总喜欢冲在前面,碰到好玩的最先尝试。中间迈步甩胳膊的是黄鹰,他身手最敏捷,爬高上低是他的强项,因为他的头发是黄色的,所以给自己起了黄鹰这样一个名字。走在最后面的就是我了,抱着轮胎哼哧哼哧喘气,谁让我年龄最小呢,用他们的话说,我派不上大用场,只是看家盯岗放哨的,所以得了个家燕这个名号,开始有些不乐意,后来为了不脱离他们的队伍,只得忍气吞声,更何况我刚掉了两颗门牙,争论也不占优势。
秃鹫和信鸽各自拿了一个竹圈,冷不丁地往空中一抛,竹圈打了个回旋,正好又落回了他们的肩膀上,又继续前进了,不知道他们怎么做到的,心里只有钦佩和羡慕。我看看自己手里的大家伙,空中飞还是算了,在地面上翻滚几圈还是可以的,手扶着比我腰还高的轮胎,在颠簸的土路上前进,不是我推着它,倒是它牵着我,黄鹰扭头看着我,忍不住大笑起来,前面的秃鹫和信鸽也跟着笑了起来,
“咱们快着些走,不然等会儿啥都没了。”信鸽率先发号施令。
“家燕、黄鹰你们俩抬着轮胎,这样更快点。”秃鹫也收住了笑脸,开始催促我们。
听他俩一说完,黄鹰忙扭过头,麻溜地抱住轮胎一端,跟我眼神示意一下,我眼神还没来得及回应,他就加速向前跑,我忙提了提裤子,跟着他的方向跑,我跟不上他的步伐,刚跑了十来米,身体就被惯性带倒了,鞋子甩出了竹圈回旋的水平。
黄鹰向前跑了一段距离,感觉不太对劲,扭头看了看后面,这才发现我摔倒在地,忙将轮胎撂在地上,折回来扶起我这个掉队的队友。
再看前面,秃鹫和信鸽已经消失在视线中了,我拍了拍粘在身上的枯草和豆秸秆,顾不得手上划出的一道血痕,跟着黄鹰的步伐,奔着山丘背面而来。
我和黄鹰不敢懈怠,卯足劲儿一路小跑追赶他们,终于爬到了山丘最上面,将轮胎平放一屁股坐了下来,准备休息片刻,一阵秋风扑面而来,远远的就能闻到一股果香子味,山下的野生杏子已经熟透了,杏树六七米高,差不多有十来多棵,错综复杂的分布在后山空旷的平地上,上面结满了黄澄澄的杏子。
山下人影攒动,看着这诱人的山杏无可奈何,竹竿也够不到,多加两节容易折断,还使不上劲,只能望杏解馋了。
我望见了秃鹫和信鸽,一边呼喊他俩的名字,一边和黄鹰往山下走,他俩正在杏树下施展绝技,用尽力气把竹圈往上面扔,偶尔看到几个散落的杏子,还没来得及捡,转眼间就消失了,这情景就像是人参果遁入地面一样。
捡到杏子的都是反应很快的,眼睛一直盯着上面,哪个杏子要掉都能知道,早早地在下面有衣服接着,这也不是捡的,是杏子自己掉进来的,都是凭本事吃饭,用袖口将杏子简单擦了擦,就往嘴里放,嚼一口都能感觉到果肉醇厚香甜。
秃鹫和信鸽折腾几次没捡到几个,净出力讨好了,准备改变下策略,等我俩下来再重新开始,也为了节省自己的体力。
我和黄鹰特意选了个山坡平缓的路,抬着轮胎向山下缓慢移动,还是像体验了一次抬花轿的感觉,每一步都不敢轻易推进,碰到难走的路就斜躺下去,一点一点向下滑动,黄鹰在前面挡着轮胎,防止轮胎溜号。
快到山下的时候,秃鹫和信鸽忙来迎接我们,一人给我们塞了三两个杏子,先吃上解解渴提提劲,大头还在后面呢,他们俩提着轮胎往下走,我和黄鹰感觉像是丢了半条命一样,累得呼呼喘气。
“我和秃鹫扔竹圈飞盘,家燕、黄鹰你们在下面捡杏子,还好我这备了个编织袋子,杏子不嫌多啊!”信鸽说完露出狡黠一笑,我们心领神会。
“黄鹰,你是猎手,寻找食物这是你的强项,我就只看着袋子就可以了。”我两颗门牙说话漏风,对着他尴尬一笑。
“可以,你就跟着我就行了。”黄鹰说的很干脆,把刚吃的杏核都没吐,听见嘎嘣脆一声,吐出碎了的杏核壳,将杏仁吃了下去。
秃鹫摆好架势,将竹圈拿在手中,绕了一百八十度大回旋的弧线,将所有集聚的力量一手抛出,竹圈就像是飞镖一样,嗡的一声呼啸而出,当我们都以为这肯定是满堂彩的时候,希望多大失望就有多大,这个竹圈再没回来,不偏不倚牢牢卡在了树杈上。
凡是在此刻看到秃鹫操作的人,都没能忍住自己的笑声,再看看秃鹫,他的脸涨得通红,悄悄躲在了杏树后面,啃了啃自己手指,不好意思地笑了。
信鸽见状,哪能任由“竹圈飞镖”遭此嘲笑,无论如何也要扳回这个面子,竹圈在手里来回运转,做着花里胡哨的动作,先是退出十来米远,对准目标一阵助跑,正当他将竹圈抛出的那一刻,他就抱着头往外撤,一声“不好”从他嘴里喊了出来,他也失误了,还差点砸到自己。
周围的人看到这里,意识到了竹圈的危险性,都躲得远远的,说这太危险了,不让再用这个方式摘杏子,不能为解个馋把人给伤了。
我们四个人重新围坐在一起,开始商量新的主意,这个办法既然不让用了,那就换别的方法吧,竹竿的话还得回去取,太麻烦。这杏树又晃不动,不够劲。这到底是该怎么办呢?也没有别的好办法。
大家都在安静的思考,黄鹰故作神秘地咳了一声,率先打破了沉默,难道他有了什么主意,我们三个人扭头都看着他,他就是微笑着不说话,故意给我们卖关子。
黄鹰指了指树又指了指自己,我们这才恍然大悟,黄鹰可是爬树高手,这样摘杏子可是手到杏就来,没有比这更好的办法了。
说干就干,到了一个杏树下面,黄鹰抓住树干就向上爬,就像猴子一样灵活,不大会功夫,就爬到了一个杏树的中间,他低下头看看我们,可以看到他煞白的脸,这可能是他爬的最高的地方了,明显可以感觉到他的恐惧。
我和秃鹫、信鸽看着上面就害怕,更别说从上面往下看了,再加上风吹的作用,那摇摇欲坠的感觉得有多吓人,于是我们就催促着黄鹰快下来,再想别的办法。
黄鹰虽说特别害怕,可是为了兑现自己说的话,还是顶着这份恐惧向上爬,只见他小心翼翼地找到一根粗点的枝干,用手紧紧抱着,用身子去贴着,等抓牢了再去晃那些结杏子的分叉,杏子从上面一个个的掉落……
不大会功夫,杏子就拾了有百十来个,上面黄鹰还在风中摇晃,依旧没有停下去的意思,这时的他似乎已经忘了恐惧,专注于寻找色泽鲜艳、汁水饱满的黄杏。
“黄鹰,快下来吧,摘得已经够多了,杏子吃多了就该流鼻血了,咱还有其它任务嘞!”信鸽扯着嗓门对着上面喊,脸上满是担心和害怕。
“这时候不早了,咱去抓稻田鱼烤着吃,看我秃鹫的烤鱼手艺,包你黄鹰满意。”秃鹫说话的音量又上了几个分贝。
“就是嘞,我这家里偷来的作料正派上用场。”我在下面也跟着喊。
黄鹰看着这棵杏树已经没了可收获的地方,再加上我们持续不断的叫喊声,终于从那棵悬挂危险的杏树上面下来了。
黄鹰的头上都是汗,脸上仍旧是煞白煞白的,直到脚落地的那一刻,他悬着的心才踏实下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信鸽用袖口帮他擦了擦头上的汗,从兜里拿出两个黄杏,在身上干净地方蹭了蹭,直接塞进黄鹰的嘴里,黄鹰想说话说不出,只得先吃完这解渴的东西,从他的表情中可以看出,信鸽这两个黄杏选得不错。
黄鹰将那个挂在树杈上的竹圈取了下来,直接挂在了秃鹫脖子上面,看着他的脸说:“烤鱼可就交给你了,竹圈我帮你取下来了。”
“一切收拾妥当,烤鱼配黄杏,开拔!”秃鹫扛起摘下的杏子,往肩膀上提了提,向前尝试性地走了两步,提前感受下背着黄杏上山的感觉。
信鸽扛着那个轮胎,自己在前面带路,我跟在秃鹫后面,他扛着摘下的杏子,我帮他托着编织袋子的后面,帮他减轻一下重量,站在中间的还是黄鹰,只是他的身上多了一个竹圈,斜斜挎在身上,仍旧不能抵挡他矫健的步伐,黝黑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夕阳西下,山丘清晰的轮廓消失了,寂静就像是白雾一样袅袅升起,弥漫扩散开来,风停树静,只听见踩在豆秸杆上面吱吱作响的声音,几个人并排而走的画面,也渐渐消失在迷茫的雾色中,定格在那一刻的只有黝黑脸上的笑颜,几个人稚嫩童真的声音,也随着原野距离的拉伸越来越弱,萦绕耳边只有那一段爽朗的笑声。
青春匆匆溜过,友谊从未远去,我与秃鹫、信鸽和黄鹰仍常会漫步在这个山丘的土路上,当谈起摘杏往事,仍然是幸福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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