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晓曾听咨询界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师讲，自己是在对咨询这个职业肯定、怀疑中徘徊度过了15年，后来他明白了，他更多时候质疑的是自己的能力，能不能胜任这个职业，能不能给别人带来价值。开始的时候客户对管理认知为零，而恰恰你有一碗水，可以解燃眉之急；后来客户有了一碗水，你需要积蓄一桶水的能力，才有知识和经验的势能；再后来，客户也有了一桶水，你只能去广阔无垠的大海中寻找答案。而林晓觉得自己连一碗水的能力都没有。
项目终于结束了，近一年颠簸流离的生活，没日没夜的加班，林晓身心俱疲，她给自己放了个长假，休息了七天。除了睡觉，她基本天天抱着德鲁克、稻盛和夫、罗振宇的书在看。优秀的咨询顾问都是项目喂出来的，林晓悟性很高，在项目中学习成长的很快，然而越努力，越发现自己的无知，林晓有太多的疑问，需要去书中找答案。
“我们在公司附近聚餐，你来不？”何毅的短信响起，林晓不太习惯这种交际场合，找了个理由拒绝了。何毅的交际圈非常广，上至公司合伙人，下至刚入职的小弟，年龄从20岁-60岁不等，林晓很好奇他是如何和这些人成为忘年交的，他们的共同话题是什么。
林晓第一次遇到项目青黄不接的情况，同事们基本都从项目回公司了，刚开始大家还非常享受这难得的清闲，时间长了，闲的莫名的恐慌。何总天天背着电脑包早出晚归，每当他进出办公室，大家都出奇的安静，虽然都面对着电脑，眼睛却随着他的脚步偷瞟着，看着他略微驼背的身影沉默的走过，屏住呼吸大气都不敢喘，不知道是担心不合时宜的热闹会刺痛老板的神经，还是怕大声喧哗会吓跑正在谈的某个生意。
咨询公司很怕项目青黄不接，一方面老板要背负较大的养人压力，另一方面，没有项目，顾问拿的基本工资都很低，有些人熬不住就离开了。
为了鼓舞士气，何总故意走到高老师工位去讨论某项目谈判的情况，笑着和大家说，“别着急，在谈的项目好几个，很快就有活了。”大家振臂高呼，“哇，太好了。”然而狼来了说多了，也没人相信了。
林晓也参与到前期项目建议书的撰写和项目接洽工作中。Y公司是一家高端餐饮公司，由于老板注重管理，Y公司比其他餐饮公司更早的步入规范化和标准化的管理，成为行业内的标杆和人才输出的黄埔军校。近几年由于反腐深入推进，Y公司业务遭遇很大影响，老板紧急布局战略转型，聘请麦肯锡为他们重新设计了战略方向—平民高端正餐及高端午餐外卖。老板对外企咨询公司的战略规划很满意，但是想换一家国内的咨询公司来完成组织、岗位和薪酬绩效的设计，因为国内咨询公司更了解中国文化和人情。
何总和高老师持续跟进这个公司有一个多月了，已经是第三次来到客户公司沟通，才发现，Y公司同时接洽了其他5家咨询公司，老板一直在对比方案的优劣，并且亲自参与核心岗位的SOP操作编撰。林晓这才深切感受到客户水平越来越高，每一个项目的来之不易。又跟进了一个月，还是没有结果，林晓本以为何总会放弃，何总笑呵呵的说，“我们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客户，与客户交流也会促进我们成长。”
Amy写了20多份项目建议书，终于等来一次竞标的机会。她和高老师一起飞往杭州，同近10家咨询公司进行PK，包括德勤和翰威特等知名的外企公司。温暖如春的杭州却给远道而来的他们一个下马威，雨后温度骤降，Amy穿着短裙瑟瑟发抖，由于行程紧张，也没带太多衣服，临时在路边买了一件不太合身材的西装御寒。
现场的竞标者陆续到齐了，Amy和高老师坐在一个角落，其他咨询公司的顾问名牌西装革履，一副年轻职场精英的骄傲，他们礼貌且“谦逊”的交换着名片，他们扫了一眼角落的高老师和Amy，迟疑了一下，没上前搭话，也许因为高老师和他们显然不在一个层次的年龄，或是Amy那有些怪异的西装无形受到了歧视，在那些略显稚气，看起来胜券在握的名企顾问眼里，名不见经传的小咨询丝毫构不成对他们的威胁。
项目是公开竞标的形式，高老师和Amy被排在最后。高老师认真听着每位公司的述标和客户的提问，他一会儿做着记录，一会儿沉思着修改报告。其他公司基本都按照客户需求制作的标书，加上公司丰富的客户经验和标准化的方法论及工具，大都信心满满，甚至有家咨询公司与客户方高管熟识的合伙人已经在和客户方点头微笑，似乎在提前庆祝胜利。
Amy感到莫大的压力和紧张，与其他公司相比，自己似乎在资源、经验和工具上没有什么特色和优势，她看了高老师一眼，高老师仍然在思索和修改着报告，她有点泄气了。
轮到高老师述标了。他把按照客户招标需求做的报告讲完，又补充到，“这个行业属于政府支持的民政工程，公司化运作的话，前期的资金问题可以通过政府投资解决，但是后期公司运作需要资金流支撑，盈利模式应该是公司亟待解决的重要问题。”
客户方董事长眼睛一亮，继续追问，“那怎么样才能实现盈利呢？”
“首先可以通过资产抵押或者债券形式进行融资，其次是房租收入，传统的物业几乎很难实现盈利，但是通过用户的便民增值服务，公司可以实现部分服务性收入。我们研究的标杆案例有花样年，可以供借鉴和参考。”高老师显然对这个问题有所准备。
董事长点头表示赞同和满意。他当即留了高老师的名片，要会后交流。这个项目就这样在各方不被看好的情况下拿下了。董事长私下和高老师交流的时候说，高老师能想客户所想，直击痛处，客户非常认可他的专业能力，而他在现场一直在修改报告的精神也同样打动了客户，客户相信把项目交给这样敬业的人，非常放心。
回到公司，文婧的状态越来越糟糕。她对所有和高老师说话的女生都保持了高度警惕，她不喜欢别人和高老师关系亲密，不喜欢别人吃饭挨着高老师坐，不喜欢别人在她和高老师独处的时候打扰，这是林晓在莫名其妙的被文婧冷落N次后总结出来的经验。她的情绪更加多变，开心时欢呼雀跃，阳光灿烂，不开心时候忧郁带着怒气。
林晓特别害怕公司其他人发现这个秘密，她小心翼翼的处处替文婧打着掩护。文婧的感情有些歇斯底里，对林晓好起来也是掏心掏肺，倾尽所有，林晓很喜欢这个聪明热心的女孩，不想眼睁睁看她误入歧途，尽管她会闹些小情绪，在林晓看来，就像个小妹妹发脾气，也很快就好了。这种惺惺相惜的战友情，当然是那些塑料花的姐妹情无法比的。
何毅很擅长和三教九流的人打交道，很多在林晓看来非常困难的事情，何毅只需要和他那酒肉朋友吃顿饭或打场球就搞定了。趁着项目还没开始，林晓很想去参加国内某个著名咨询公司的年度培训，很多知名的大师都会发表最新的经济和管理学观点。她试探的问何毅有没有认识的人可以把她带进去，过了两天，他果真拿到了一张邀请函，当然有条件的，林晓必须单独陪他共用晚餐。从项目上回来，林晓躲了何毅很多天，不想公司的人发现蛛丝马迹，尽量避免单独和他一起。这次何毅有了胁迫她的砝码，她也没办法拒绝了。
听着大师们的授课，林晓录音的同时，一刻不停的做着笔记，这些知识和经验对她而言太宝贵了，项目上有些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被大师的一句话点拨突然通透。不了解国家的宏观大势和基本规律，就无法对企业所在行业趋势进行基本判断；不了解管理学大师所处的时代，就无法真正理解他的主张和论断；不去研究优秀标杆企业，就无法掌握时代前沿的实践经验；不拓宽自己的知识面去全面深入了解企业运转，就无法真正做到感同身受去体会企业改革带来的影响。
板凳要坐十年冷，林晓终于明白，做什么事都要耐得住寂寞，尤其是做学问，她还欠缺很多。这一年的经历对她而言，只是开了个头，迈出第一步，未来任重道远，要想成为咨询高手，还需下苦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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