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癌症

癌症是什么？

你一定听过癌症，一定在各种媒体上看过癌症，甚至在各种筹款分享中遭遇过癌症。癌症，当然是一个医学问题，一个生命科学问题，但是对于患者而言，这是一个关乎生命和生活，关于生存和死亡的现实问题。

昨晚看《奇葩说》，听邱晨讲述，不甚唏嘘。但是这个所有人都知道，都害怕的疾病，我的认知仿佛还停留在意向层面。刚好得到有讲述癌症的专栏，于是阅读整理，是以为记。

过去的一百年，人类彻底消灭了天花，曾经毁灭过欧洲的黑死病也绝迹江湖，艾滋病虽然无法治愈但各种治疗手段可以将其变成慢性病。我们知道心脑血管疾病的病因，了解心脏病和中风的高风险因素有哪些，知道如何控制糖尿病和高血压。可是癌症，是一切的例外。

癌症，是人体的身体细胞不受控制的疯狂生长、分裂、繁殖，破坏了人体正常的身体机能，进而让器官衰竭，最终导致人的死亡。

癌症，是所有多细胞生物的宿命。你可能知道，对于一个单细胞生物而言，细胞不停的生长、分裂、繁殖是其对抗自然延续生命的自然状态。可是，在生命的演化过程中，多细胞生物发展出了一套不通的生命逻辑。多细胞生物体内的细胞会分化为两种细胞：生殖细胞和身体细胞。生殖细胞用于繁衍，身体细胞用于生存，当生命体死亡的时候，所有的身体细胞同时死去。虽然身体细胞放弃了永生的权利，但是永生的本能并未消失，只是被暂时的压制了而已。一旦通过基因变异，重新唤醒身体细胞的繁殖本能，它们就有可能出现不受控制的分裂。对于人体，这是身体细胞的叛变；对于细胞，这是对自由的呼唤。

人体拥有百万亿数量级的身体细胞，一个普通人的人生长度为细胞叛变提供了充足的时间，癌症的出现几乎具有宿命色彩。它不像流感或者艾滋，是外来病原体感染导致的人体疾病；它也不像高血压或者糖尿病，和人类的生活方式密切相关。它当然也会受到外部环境的影响，但就演化的本质而言，癌症是每个细胞的本能，是多细胞生物从诞生之日起就必须承担的代价。

那么，人类要如何对抗癌症呢？

你是不是以为，对抗癌症就是治疗癌症呢？

你是不是以为，治疗癌症就是要不顾一切的把癌细胞全部杀死？

你是不是以为，治疗癌症的主要手段就是手术、放疗和化疗呢？

其实人类在对抗癌症的进程中，经历了三次重大的认知升级：从粗糙到精准，从外力到内力，从一次治疗到终身管理。

从粗糙到精准，我们着眼于癌细胞本身。我们逐渐深入了解癌症的位置、形状、生理特征和基因变异，然后设计出更精确的手术、药物和药物投送系统去打击它。

逻辑上，我们只要能发现癌细胞携带的标志性的基因突变，就可以对症下药开发出靶向药物来对抗癌症了。但在现实中，靶向治疗对抗癌症的距离还很遥远。比如，在非小细胞肺癌中，EGFR突变是相当常见的，但仅仅占到所有患者的30%。也就是说，易瑞沙、泰瑞沙等靶向药物，仅对这30%的患者有效。不仅如此，在癌症患者携带频率最高的五个关键基因突变中，也只有EGFR基因突变存在相应药物。

尽管人类在对抗癌症的过程中取得了显著成效，但距离对所有的癌症类型进行精确定义、精确治疗，还有很漫长的路要走。即使针对某种癌症已经有了很好的治疗方法，精确预测什么样的个体用了有效也是待解决的问题。

癌症免疫药物欧狄沃和可瑞达是货真价实的广谱抗癌药，已经被批准用来治疗十几种不同的癌症。但是，临床研究发现，这两种药只对20%~40%的患者有明显的效果。在这部分患者体内，癌症免疫药物往往能取得显著持久的疗效，但我们并不知道为什么偏偏是这一小部分病人有效。所以，到底怎么对癌症患者进行更精确的分析和分类，怎么对每一个药物的效用做精确的预测，都还需要进一步研究。

从外力到内力，我们着眼于癌细胞和人体系统的关系。我们把癌细胞当成人体系统的有机组成部分，去深刻理解癌症组织和其他人体器官、组织之间的关系，然后通过改变人体系统的机能，间接打击癌症。

随着医学的发展，人们逐渐认识到，癌细胞的繁衍需要人体血管系统的支持，还需要躲开免疫系统的追杀。于是，我们开发出了有针对性的抑制血管新生、重启免疫系统的药物来对抗癌症。

未来，人类在激发人体免疫系统对抗癌症的道路上，还能走得更远。比如，借用人体对抗细菌的方法来对抗癌症。早在100多年前，美国医生科莱曾经发现过一个很奇怪的现象，有些癌症患者在经受了严重的细菌感染之后，癌症反而慢慢消失了。科莱以为，这个现象说明细菌感染激发了人体的免疫反应，帮助人体杀死了肿瘤。在今天，科莱的这个思想又有了重新复活的可能。人们正在研究，通过药物激活人体当中一个叫做STING的免疫信号，模拟细菌入侵人体的反应，也已经有几个这样的药物进入了早期临床试验。

而除了挖掘免疫系统的内力之外，人们还把 目光投向了更为复杂的肿瘤生存环境。在肿瘤发生的位置，癌细胞往往会和大量的人体上皮细胞和成纤维细胞交织在一起，形成一个类似人体器官的功能体。在这个局部的环境当中，癌细胞和其他细胞之间既有相互压制的关系，也有相互支持的关系，甚至有时候癌细胞可以偷偷改造周围的这些细胞，帮助自己成长。那么有没有可能，通过深入理解这个功能体内部的生物学，来帮助我们对抗肿瘤呢？

你一定知道，人体内有大量的微生物，微生物和人体的各种机能都有关系。你可能不知道的是，肠道菌群就像人体的一个外来器官，其细胞总数量可能超过了人体细胞数。最新的研究发现，肠道菌群的异常可能会导致肝癌，而肠道菌群的特征可以影响化疗和癌症免疫疗法的效果。

所以在未来，在我们发掘内力对抗癌症的道 路上，癌症和免疫系统的关系、癌症和身体 微环境的关系，甚至癌症和肠道菌群这个外 来器官之间的关系，一定会引起越来越多的 关注，收获越来越多的成就。

从一次治疗到终身管理，我们的着眼点不再局限于癌症产生之后的治疗，也不再将其当成一个孤立的疾病去看待，而是从一个人完整的生命周期出发，去理解癌症与生命的关系。这可能是人类对抗癌症的终极武器。同时，也是人们理解和应用得最不彻底的一类武器。

在对抗癌症的过程中，预防比治疗的效果 好，早期治疗比晚期治疗的效果好，这是 人所共知的常识。简单来说，癌症在长期发展之后会积累大量的基因突变，获得各种各样强大的生存能力，这个时候想要对抗它是非常困难的。所以，我们要尽可能对癌症的发生进行预测、预防和预警，将对抗癌症的战线提前，甚至通过生活方式的改善来提升整体健康情况，釜底抽薪地对抗癌症。

道理很简单，但是要搞清楚哪些指标能够帮我们提前预测、预防和预警癌症，哪些生活方式能够帮我们提升健康状况、减少癌症发病率，是非常困难的。而喜好享受、厌恶风险是人的天性，人们对几十年后可能的癌症风险缺乏直观感受，因此健康管理能取得的效果非常有限。

也就是说，虽然从概率上说，劝人戒烟戒 酒、少吃咸鱼泡菜、减肥锻炼身体，确实能 够有效地降低癌症风险，但是具体到任何一 个正在享受生活的普通人，我们其实很难明 确地告诉他，你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什 么，就可以让你的健康水平上升多少、某种 癌症的发病率降低多少。

但是随着技术的爆炸式发展，我们已经可以利用可穿戴设备、基因检测和大数据分析，对每个人的生物学指标进行更详细和深入的分析了。因而，理论上而言，未来的健康管理一定会更精细，更个性化。

尽管，从生物演化的意义上说，癌症大概永远也不会被根除，但是我们极有可能将其关进笼子里，变成一种可以控制、可以管理的慢性疾病。

愿虫爷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