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发现的第一个鸟窝
“为什么把盒子端端正正挂这里？”闺女继续往上看，啊！原来最高处是燕子窝。我也好奇地一瞅，墙壁一溜已经被燕子的粪粪染得五颜六色，包括地面。所以快递小伙子爬那么高敲上钉子挂盒子，给燕子们造厕所接鸟粪，以防落到取快递的顾客头上。他笑：“我隔一段时间爬上去把盒子取下来，粪便埋花盆里当花肥。”
遇到惜鸟的主人，燕子有福。我高兴起来。这窝燕子不知道飞哪里去觅食了，窝里空荡荡的。突然，空中响起一阵又一阵燕子的呢喃语，好奇妙啊，难道燕子飞回来了？排长队等取快递有点不耐烦的我有事干了，赶紧四处张望寻燕子。
我寻声找去，原来在另一侧也有燕窝，小燕子钻出来一只，秀秀气气地披着黑大氅立在窝中放歌一曲，跟着另一只也毫不示弱，并排立在窝中，同样婉转歌鸣，咦，好像用鸟语讲事情？俩鸟还碰碰嘴巴，嘁嘁喳喳。
我和闺女饶有兴趣地盯着它们俩倾听鸟语，胡乱猜。古时的公冶长懂鸟语，如果他在就好了，他怎么没把听鸟语的秘诀传下来？注意力有了寄托，漫长的排队等候，再也不无聊了，只需竖耳，便可听到别样的音乐会，岂不是很妙？一燕只顾歌鸣，一燕钻进钻出，忽然俩燕凝神不语，悄然默立片刻，一燕穿檐而去。
又看见燕子了，心里高兴。忆起从前我在故乡福建，和父亲阳春三月，一路穿过数座村庄，去给读高中的妹妹送东西。一路暖阳晒着，新碧连荫，只穿薄衫也微出汗了。行到一处老屋前，妈妈在洗衣服，孩子在嬉戏，老奶奶在摘菜。屋檐下忽然穿出一只燕子擦过我头顶飞去，吓我一跳。举头望去，屋檐下好大一个燕子窝，一群小燕子在窝里嘁嘁喳喳叫饿，这时另一只燕子飞回来叼虫喂小雏，“我饿我饿！”“我要我要！”耳中一片急切的要食声，燕子一家的相亲相爱，我第一次看见，给我留下至今难忘的深刻印象。老奶奶用乡音告诉我父亲，她家世代居住在这里，燕子每年都飞回来，数不清有多少代燕子了。
闺女出生后半年被三姥姥接走带大。三姥姥家是老式泥胚混砖瓦房，木格窗棂糊白麻纸，再贴上红艳艳的三姥姥手工剪纸，屋檐伸出俩尺长给家人冬夏遮阴，也蔽风雨。从此每年燕子在屋檐下筑窝。燕子若甩粪在人头上或肩上，人也常常一擦了之。一天，一只没长毛的小乳燕掉下巢，在地面挣扎，家中的小狗第一次看见这稀奇的东西，一个劲汪汪叫，燕子夫妻急得在空中飞旋尖叫，忽然一燕落在地面边叫边不停地扇翅膀，企图吸引小狗注意力，另一燕子在空中喊叫则更凶……我急忙喊三姥爷过来，他立刻吼走正在慢慢靠近乳燕的小狗，然后搬来木梯，小心地揣着小乳燕上梯送回燕子窝，之后他很随意地说干这样的事情已经不知道多少次了。屋檐下不光燕子窝多，麻雀窝也多。附近树上还有喜鹊窝，因为自然环境好，还有我不知名字的诸多鸟儿每天清早鸣唱。
2011年搬至本地，皆是新楼房，再无民居。搬到四期后，发现西门侧的老楼区门廊顶的水泥方格天花板上，每格的拐角处有一个燕子窝，总共数下来有16处燕子窝，惊讶它们住得像女生宿舍，好亲密。住了五年，那里变成我的秘密观察点，每次经过，都要停留片刻，看燕子们飞去飞来，繁衍生息。也有意外发生，春天燕子若没有归来，巢空了，于是逐年破败下去，像被风撕破的烂帽子挂在那里。不知道燕子在归巢途中遇到了什么劫难。最初的16个窝是齐整的，五年后我搬走时，只剩下俩窝还齐整。等去春我再路过大惊，只见门洞房顶已经刷得崭新雪白，燕巢一个都没有了，我呆呆地站立在那里，好不失落，可怜的燕子，在如今的水泥丛林的城市里能够找到可以筑巢的屋檐，已极其难得和稀有了。
今天我在小区快递门口的屋檐下奇遇三个完整的燕子窝。燕子相亲相爱，我赶紧拍照，录视频，欢喜燕子没有绝迹于本地。
不由地感叹，不光是人生沧海桑田，连燕子也同样命运多舛，更何况地球上被人类影响而灭绝的动物们！譬如此次的冠毒，当人类避居家中，自然反而恢复了生机，禽飞兽走，海晏河清。
2020.4.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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