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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虞訸 | 来源:发表于2019-12-01 12:57 被阅读0次

门外面站着军他叔,还有一个人没见过,推着个自行车。军他叔对那个人说:“我哥,兵他爹”,然后跟军他爹说,“这是水泥厂的李师傅。”

军他爹要他到家里说话,那人说不了。军他叔说:“哥,李师傅是兵的带班班长,兵已经两天没上班了,说是家里还有些麦子没收,请了假。李师傅害怕时间长了,领导知道了不好,悄悄来告诉你们,让兵赶紧去上班。”

军他爹一出门就感觉不对,现在听他叔这么一说,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欸了一声就说:“我就知道这怂好事没干着,迟早有一天牨丢,果不果你看”,两只手不自觉的干攥着,此时要是手心里放个核桃都能捏碎似的。

那个李师傅和军他叔也都愣了,他们原来以为兵真的是帮家里干活来着,一听他爹这么一说也是感到意外。

“那他去哪了?”两个人几乎同时问了这同样的问题。

“就跟上尕蛮子着走了呗,再哪去里”,他爹这句话一个字一个字都是从嘴里嘣出来的。

香儿和奶奶早也来到大门口了,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奶奶又抹了两把眼泪,嘴里一直念叨着:“这个不省心的,怎么成了这个货了。”

李师傅说:“那你们赶紧找,找到了让马上来上班,时间长了可就不好办了”,李师傅一看就是个好人,也是知道进一个人不容易,早就替兵着想着里,不曾想会是这样,也很无奈,“那我就先走了”,骑上车子后还扭头叮嘱,“一定要早点来。”

李师傅走后,一家人还有他叔就进了屋里商量下一步该怎么办。

军的困意此时烟消云散去了,深秋的天气凉意甚浓,他把脱了的外套又披上了。

原来那天六二四和尕蛮子就是来和兵商量对策的,那兵也是深谋远虑,他老早就打定主意要跟何军人去“引大”的,只时当时采取了缓兵之计。等到一家人都认为他死了心时,他又是瞒天过海,溜之大吉。那天没吃荷包蛋就和那两个“索命的五常”----这是他奶奶气坏了说的----跑了。

再说那何军人到底还是托他的一个战友跟引大入秦盘道岭项目段中国指挥部的一个技术员说了话,就招了何军人,尕蛮子,六二四和军四个人。当时这一段的主包方是日本人,他们负责招聘工程师和技术员,中国指挥部负责提供普通劳务人员。日本人对所有进入人员都会过问,而且当时日本人对安全工作抓的十分严格。工地上到处挂着“安全第一”白底绿字的旗子,旗子的左上角都印有绿色的“十”字标志。这还不算,工地上的人们都戴着一色黄色的安全帽。这日本人和意大利人分别中标了两个隧道,日本人中标就是盘道岭隧道,这可是整个工程的骨干工程,全长15.7公里。这个标段分为井口、斜井和出口,军们就在井口这一端,这个地方叫个双牛沟,离杨树沟也就20公里的样子装。

军他们四人是在混凝土小组,主要负责沙石供应和往洞内运送沙浆。那时候机械化程度低,所有工种主要还是靠人力。不过比起何军人的建筑队来那简直是天上地下,尤其是那个混凝土搅拌机对于他们来说可是开天辟地第一次见,六二四在干活的头一天就一直对着那个大家伙吐了一天的舌头,以致于到了晚上说话大家都听不清。

军比六二四们晚到了十天,他一来就打听日本人在哪里,他要看看长什么样。负责他们这一部分的是个四川人,因为个子比较矮,大家私底下都叫他尕四川。军来的那天就跟着六二四两个人一起推了沙浆的车子,洞子里不时有拉土车出来,他们要注意避让。尕四川也是经常到施工现场转悠,这个人长得像极了电影里的日本人。军也是从《地道战》里见过日本人。杨树沟人把那些说方言的外地人叫个“哇哒啦”,这尕四川就是典型的“哇哒啦”。军有一回就把尕四川当作是日本人了,还说了句:多多关照!结果逗得这个尕四川格格地笑了半天,最后还说了句,“这个瓜娃子!”

军读罢信,想扇兵个耳刮子的心都有,可又不在身边,只是心里骂一句“这个不省心的!”

再能有啥办法哩,军他爹也只是把自个气了个半死。又是拉、又是打,一个人把那么多豆子,麦子,胡麻都收拾了。这转眼就九月底了,还要打磨地,也是天天起早摸黑的。军奶奶也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常常跟那些个老婆子哀叹这个苦命的娃娃。

豆子需是要粜了些的,那天唤来收的人,换了千过些钱。看看天气转凉,也是一个人使唤着骡子车拉了些四十名的碳。这也就到了杨树沟最消闲的时候。

军们从这学期开始美术课开的是水彩画。正是国庆节前后,校园内外,杨柳的叶子正是金黄。学校背后沿铁路一线全是笔直的钻天杨,此时叶子将落未落,有的桔黄、有的焦黑,若是着一画笔,满眼皆是艳丽的秋色。每周三下午连着三节都是美术课,老师便带着他们常常到那里写生。学生们自是格外兴奋,一则那各色的颜料和美丽的秋色,更重要的是到了外面那可绝不比僵坐在教室里畅快。

大家一律军绿色的画板斜挎在肩头,手里挈着颜料盒、水桶,水桶也是参差不齐,里面插着或长或短、或粗或细的画笔。说是排着队吧,也没有,三三两两的走。说没排吧,可也是就是那平时关系好的往往在一块说说笑笑的。

美术班这么一走,可把那体育班、音乐班的眼馋死了。毕竟是到外面,相比教室里要自由些。也有那调皮的逃课跟着来的,来了也是有一眼没一眼的看他们画,有时也会描一两笔,图个新鲜。

军们最常去的地方却是在学校对面的河滩。那里有条河,河水不大,叫枝阳河。河两岸,麦田,再就是一大片一大片的树林,由于靠近水源,长得很是茂盛。远远望去,那些树叶一丛丛,一团团,一簇簇,像是亲密无间的朋友在说悄悄话。红的似火,粉的似霞,黄的似金,绿的似翠,它们争奇斗艳,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有那依然浓绿的老榆,它不像杨柳成群结队的长,而是这儿一棵,那儿一株。它的树冠极大,真可以说是“七轱辘八丫杈”,而叶子又是极细小的。路边的野花,俏丽尚未走远,秋寒里展示她惊鸿一瞥的凄美。昆虫心有不甘,时不时献上首首绝唱。

同学们就散在河滩里,先欣赏一会秋景,再到河水里舀点水,顺带着抓几条小鱼。老师此时是绝不管你的,不过他可能已经选好了角度,准备着记录这美丽的景色。

军也是四下里张望,想着选一个好的角度,抓紧时间画画。他搭起双手的拇指和食指做成长方形取景框,扫了一遍,又挪了挪画板,就这。先用铅笔淡淡勾勒轮廓。

开始着色:远山青黛,迷蒙,需要淡色调,突出背景。近处是河堤、流水。河堤沉浊,可以取赭石、土黄,流水清冽,不事雕琢,意思到就行。主要是中景,是一大片树林沿河堤起伏,杨柳半黄半绿,老榆青黑,中间还或隐或显穿插些许红色的小灌木。

大约一节课功夫吧,一幅秋景图便跃然纸上。军停下笔上下左右又看了会,还在有些地方加强了些。军做事就是很投入,一门心思的做,直到完成。现在他再打量周围,有的还在纠结位置,有的才勾出轮廓,有的还在为颜色发怵。

军放下笔走到老师跟前。老师的画也正在收尾,老师是湿画法,画面湿润、柔和、给人以若隐若现的感觉,呈现一种水色淋漓的特殊效果。这种画法适宜表现迷离、虚幻、明暗色彩柔和的景物,如远景、雨景、雾景及物体暗部和虚的部分。军不仅暗暗称赞。

军今天的重点不在这里,他这么匆忙的画完其实还有件事要做。他四下里找寻李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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