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来自春天的灵动之雀
江南水乡✙冬
啊!~~真的要累死了!加班「工作」后,回到宿舍瘫在床上抻个懒腰真舒服啊!
嗯?什么味道?(嗅)
柳——雀——仙!又不倒垃圾!要我说几次才会记住啊!想在旅社住着,就给我好好干活!
我叫冬,是这间无名旅社的老板娘。虽然穷的可以,但是我过得很快乐!ω
几天前和雀的邂逅,给我的生活平添了超多的麻烦,以及……一个忠心耿耿的小迷妹??
嘛,事情是这样的。
上星期,我照例去高地上的蒸汽农场买些蔬菜,除了给客人们预备的,剩下的只要够我一个人吃就好。我背上挎包,走出大门,走了没多久,突然被不远处雪地里一坨绿油油的东西吸引了目光。
“啊咧?”
我踩着雪嘎吱嘎吱地走过去,走近一看,这才发现:原来那绿色的东西是块布,因为盖着什么凹凸不平的物体,所以才会变成那样的。
“不是什么奇怪的生物就好……”我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地掀开那块布——咦,怎么还有一层白白的?
“呀!!干嘛撩人家的裙底!!”
“嗯啊?!”我一下子把手缩了回来。
那坨东西,真的是不明生物啊!而且还会说话!
等等,裙底?
正当我拿出手机要报警时,忽然瞥见绿布的另一端探出一个梳双马尾的小脑袋。她紧张地环顾四周,似乎在提防着什么东西——
喔,是个妹子啊,不是什么食尸鬼之类的。还好还好!我还没活够呢。
“你好!有事么?”
少女转过头,对我上下打量一番后,突然吃惊地叫道:“哇!你、你就是那个出名的旅社的老板娘吧!我一直很仰慕您!初次见面,请多关照。~ω”
我?这间旅社名气很大么?要是你不提,我都忘了我是个开旅馆的。不行,我得好好问问她!ω
“所以,你来这边到底要干什么?”
“找您啊,您是我的偶像!”少女很开心地叫道,“为了来这里,我可费了好一番周折呢。能见到你,真是太开心了!~”
“呃……那你的愿望已经达成咯,请你回去吧,妈妈喊你回家吃饭了。”我耸了耸肩,把手揣进大衣兜里,转身离去。
“诶!等下啊!我可以请您再帮我个忙么?”
“……什么忙?”
“请您把我拔出来,这个雪太厚,我出不来了。”
我愣了一下,观察了四周的形势——路人们都在大街上走,附近没有摄影师藏在小树林里,而且离这儿最近的警察局在一公里以外。
干了!
我走上前去,拽住她的头部,说:
“那个,如果你感觉自己要死了,可不要喊出来哦。”
“知道了知道了,女神大人!~ω”
……
“哇啊啊啊啊啊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要死啦!!!!”
……
五分钟后,我陷入了沉思。
一个赤身裸体、只盖着一层绿布的少女,正抱着我的右腿,在我的两腿之间上下摩擦,还满脸娇羞的笑着。她的喊声引来了所有路人的目光,就连小树林里晨练的老大爷都跑来围观,在无数的吃瓜群众中,有位男青年的鼻血如决堤之洪流“唰”地喷涌而出。周围人们锐利的视线,从四面八方向我逼来,我想,我必须得做点什么;否则,我下半辈子的清白就……!
“小姐姐,你好厉害哦!居然真的拔出来了!好舒服~ω”
啊喂?!!这句话很容易让人产生歧义啊,而且为何要这么大声啊啊啊!!
“那,那个,大家……听我解释……”
一个妹子把目光从裸体的少女移动到我的身上,细细打量了一番后,竟然羞红了脸,开口喊道:“老板娘,你居然是这样的人,人家……人家不认识你!……”
“???”
我一下子跪倒在雪地上——我猜,当时我的表情一定很悲催。围观群众纷纷散开,而三五成群的议论声非但没有消失,反而从几个方向共同扎入我的耳膜。那个抱着我大腿的少女见状开心地喊道:“啊~只有我们两个人了,做点什么好呢?”
“你还想做什么啊!赶紧给我滚啦!”
“好吧……”
少女把绿布裹在身上,失落地缓步走远。没过多久,她拐了一个弯,消失在茫茫的大雪中。我舒了口气,准备去蒸汽农场。
这时,我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这样一幅图景——
“听说城外那间旅社的女老板,是同性恋喔!”
“啊?不会吧!”
“是真的!那天我亲眼看见的!她和一个小女孩,在雪地里做些不可名状的事情……说出来都羞死人啊!”
“还有还有,我看见那个女孩了!她好像被赶走了,正在四处找妈妈呢!”
“啊??那个女老板,平时我看她挺随和挺温顺的,怎么那么不是人啊——居然始乱终弃!……”
乱你妹夫!
……可是众口铄金,只好那样了……
“喂!”我仍跪在雪地里,朝着女孩远去的方向大喊。不一会儿,远处的墙边探出一个小脑袋。
“跟我回家吧。”
“谁?我?”那女孩指了指自己。我点了点头,女孩宛如一只兴奋的小狗一样飞奔过来,直扑进我的怀里:“就这么定了!您要一直养着我哦~ω谢谢您,您真是大好人呢!ω我叫柳雀仙,余生请多关照!”
……What?
喂!……不要舔啊……好脏!……
就是这样了,我一生的噩梦。
(家主大人!家主大人早上好啊!~)
(捂耳。)
-
第二天的清晨,红杉树的枝尖上开满了梨花——
久违的雪,竟会来在晚冬的这一天!
一时间,夏浪中层仿佛被银白色的巨笔涂过,漫天飘着洁白无瑕的天鹅绒。太阳光在彼此间不断地折射,连杉树的影子都看不见了。
冬趴在窗边远眺,「夏浪岛」如同罩有银白色布匹的菠萝包,就连平日里无比乏味的水泥丛林,经过雪的亲吻,也显出些别样的意蕴来。
“吆~冬季的最后一场雪么?”
冬揉了揉眼睛,迈出房门,像个乖宝宝那样洗脸刷牙、沐浴更衣、穿好皮靴——待一切都搞定以后,她站到大门口,将手抵在厚重的木门上,会心一笑ω——
“想在我家待着,就必须帮我干活!”
“呀!!”
冬突然开门闯进屋内,正在玩耍的雀被吓了一跳,立刻跑到屋角,缩成软软的一团。
这位叫「冬」的女子约莫二十岁,是旅社的老板兼家主,一身浅棕色的肌肤凹凸有致、甚是性感,脾气却异常火爆,与其职业完全不相称;屋角那坨毛茸茸的妹子则叫「柳雀仙」,头戴一顶原谅色绒布帽,被雪水洗过、柔顺非常的双马尾安分地躺在肩上。少女虽然伶牙俐齿,却总是眉眼带笑。也许是因为年纪尚小的关系,有些事情还未开口,两颗湛蓝的大眼睛就已经把心里的想法传达给了对方——这一点上,冬和雀仙总是能够心意相通。从入门到现在的这几天,每当少女露出奇怪的眼神再佐以和善的面面部表情,等待着冬的便是各种意想不到的捉弄,其形式更是有无数种可能。
冬抑制怒火凭外表估计了下,孩子的年龄最多不过十三四岁——正是最招人痛恨的青春期。因此,家主大人决意不去过分计较,毕竟谁都是从那个年纪过来的——
不过活该干还是得干!(摔盆)
“家主大人讨厌!人家才刚来,就要让人家帮忙满足欲望么?”
“……不要乱想!”
冬一愣,露出凌厉的眼神,雀仙这才乖乖地起立脱帽,跑到冬的身边。
“家主大人想让我帮忙干嘛呢?”
她一把抱住家主大人叉在腰间的胳膊,眨了眨眼,诡异的笑容,又一次浮现在脸上。
【怎么感觉……不太可靠的样子?】
当时,冬真的很想把这个女孩打发走。
用“打发”这个词不太好听,不过说得的确是事实——谁愿意让一个正处于青春期的上蹿下跳的疯孩子平白无故地住进家里呢?更何况她还要工作,而且正因为这件事,最近她的名声被搞得很烂。
可别想多了,冬还未婚呢!这和母性觉醒没关系。
冬过惯了一个人的生活,她可不想有第二者再来插足。
于是,当天晚上,冬老板想了又想,拍案做了觉悟(轻轻地)ω——
【先让这个女孩子在此暂住一周,等风头过去了,再借口经费紧张、床铺不足将她赶走。这计划,完美无阙吧?】
她想。
况且,住在别人家里(虽然是旅舍,不过也算她的私人财产)本就是一件拿人家手短的事情,按照基本礼节和人际关系推理,即便再浑的混小子,也万万不可违背户主的意愿,对吧?
冬简直膜拜自己的情商。ω
为了不惊醒柳雀仙,太阳还未升起,她就悄悄地溜下床——
去干啥?
答案是做早餐,嗯,冬的拿手绝活。ω
她披上棕色大衣,反手戴起贝雷帽,飞也似的跑向大厅彼侧的厨房。
要想彻底赶走这个小家伙,单从人情方面来看,是完全不够的,必须让她真心实意地想走才行。想让一个十岁出头的孩子,真心实意地讨厌一个地方,所有的路子,唯有一条可以畅行——那就是从食物方面下手!
从现在开始,冬要撸起袖子加油干,展现其力所能及的、最差的厨艺——不过其前提务必是“不要把老常客们吓跑”以及“别把自己的名声搞臭了”(虽然已经将近朽垮)。相比之下,这两者一定会更重要些。考虑到「可持续发展」,她想了又想,决定以超高的烹饪技巧加火候,外加近乎教科书式的操作,制成超级难吃但香气四溢的玩意儿——既能喂饱客人,又能给娇纵少女一个下马威。
虽然冬觉得这并不简单,整个制作过程一定堪比玄学。但她是谁?夏浪这一带的厨艺比赛,榜单上从来看不见她的名字——
因为她压根不屑于参加!
一项高难度的技术,潜心磨砺整整七年。在瞬息万变的加速社会,这份古人才有的耐心和恒心,还有谁能和她相比?ω
由此,对自己的厨艺抱有一百二十分信心的年轻女子,此时又被自己对后续故事的严密推理和剧情设计深深地折服。
“蛤……我真是个天才!ω”
“那么,现在开始吧!”
虽然就这样狠心抛弃忠心耿耿的小迷妹,她心里也有几分过意不去;不过,为了今后的幸福,这事,必须得干!
这时,突然有人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喂,你在做什么?”
坚定的低沉女声传来。
冬“噫”地一声凌厉的尖叫,差点钻进桌下的炉灶。扭过头一看,她才舒了口气,心脏却还是怦怦怦地跳个不停。
面前的女青年约莫二十几岁,浑身上下一副程序员的气派。齐耳的绿色短发,衣着打扮呆板落伍,却硬是靠长相撑起来的外貌。两只俏皮的小耳朵,共同架起一双反光挺严重的单片近视镜,从冬这里看,根本看不清双眼——虽然冬知道对方一定在认真地盯着她就是了。
与冬四目——六目相对的女青年名叫「小林未真」,通称“小林”。
小林潇洒地甩头,一头绿发不羁地飘散。
“来这么早,有什么事啊?”
“作为你们家的第一老顾客,你是不是该对我表示欢迎啊?”叫小林的女子环视周边,耍帅地抬高音调问道。
“我觉得没必要。”冬扶额,绕开自顾自讲话的客人,将冷油倒进还未加热的锅底。拧开炉灶开关,不久,油面受热溅起,发出嘶嘶的清脆爆炸声。
“这是后厨,请你出去。”冬踮脚从壁橱取下炒勺,帮热锅里的那一坨奇怪的东西翻了个个。
“喂,你很没礼貌诶!”
小林干脆直接把手搭在冬的肩头,这一下力道不轻,令冬全身过电般地一振。
“不回答人家的问题,还赶别人走!
你就是这么做店主的嘛?”
冬啧了声,麻利地褪掉大衣。阳光从排气窗透进来,一时间,打在她灰白色的内衬上。她伸手于门背够下遍布细糅褶皱的土黄色围裙,裙子虽不甚整洁,但也很干净,没有想象中的污迹斑斑。她弯下腰,一扭身,把围裙套好,这趟动作行云流水。
流畅到把小林伸过来的头也一起套了进去。
冬发觉腰后有圆滚滚的硬物狠狠地顶了一下,似乎还有奋力挣扎的喘息什么的。她一句话也不说,只是将手伸到裙摆下面,扽住蓝色工作服的一角猛地一拉——
女青年被拽了出来,敲打在冬腰间的两只胳膊也随之停下。
绿发已乱的不成样子。
“盥洗室出门右拐。~”冬继续忙手底的活,毫不关心身后老友的形象。
“我跟你真心没什么好说的!真心!
给我来份煎蛋,要胡椒面的,别放辣。”
嘱咐过后,小林皱着眉头微哼了一声,消失在厨房门的外侧。
冬见她走了,眼角露出一丝无奈,不过很快又换成了坏笑。一个闪念,她于手底敲开一枚鸡蛋,丢进沸腾的油锅里。鸡蛋瞬间自动摊成大片,滋滋地冒出白泡。
她想好第一样试验品了。ω
半晌,盛了满满一大坨喷香浓郁鸡蛋的搪瓷碗,被静静地放在正趴在桌面上、敲着摩斯密码打发时间的女青年面前,与之相配的,还有碗边那一小块柠檬。
“!”
蛋清和蛋黄的香气一齐涌进鼻孔,配上柠檬汁,女青年的双眼“噌”地一下亮了起来。
“这是筷子。”
小林一把夺过筷子,开始狼吞虎咽。
冬静默地坐在一旁的板凳上。
令人惊诧的是,伴随着各种不雅的声调,那么大一盘鸡蛋,很快就只剩点油光了,可冬似乎已经见怪不怪。
她扭身走向盥洗室,从杂物箱抽出一瓶矿泉水递给“如鲠在喉”的小林,后者毫不客气地拧开瓶盖,对紧双唇“咕咚、咕咚”一通猛灌。
半晌,女青年从濒死的状态抢了回来,暂时说不出话,只管猛地喘粗气。
冬替她拍后背。
“冬老板。我想再请教您两个问题!”
“啥?”
“咳咳!(呛水)
第一:您究竟是怎么样做到,把鸡蛋做得冒出滚滚蛋香,吃起来味道却活像臭咸鱼的?
第二:即使这味道吃起来已不太需要胡椒面——为什么没给我加胡椒面?我说要的就是要!”
“你别后悔,我免费送你一盘带胡椒的。
要吃光。”
冬起身离座。
“回来!”
冬又坐下。小林露出傲娇的神色,刚刚才打理好的绿发,又像布条一样凌乱地沓在光洁的额头上。
“干嘛?别对人这样吆五喝六的,很烦诶!”
“哎,老板啊,我怎么觉得你今天精神不太好?是没睡好觉吗?”
“并不,睡得其实很好啦……就是,就是……嗯。店里的状况出了点问题。”
“什么问题?我可以帮忙吗?”
“你可以理解为经费紧张,床铺不够。(摊手)说实话,我也挺想让你帮帮我,事后请你尝尝我的手艺——倾注心血的手艺,比这个强百倍ω——不过可惜了,这忙你帮不上。”说着,冬大大地打了个哈欠。
“……?”
“……”
气氛忽然变得冷清。
冬见对方不再问话,就起身离开,走向盥洗室,打算稍微收拾收拾头发和衣冠。然而,路刚刚走到一半,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扎进耳蜗,那声音异常幽怨:
“……我猜,是店里添了新客人吧?”
“!?”
如果冬喝了那瓶矿泉水,此刻一定喷得满地都是。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嘴唇,双手直冒冷汗。
“……不对,不是新客人,是新「成员」。
冬老板啊,是不是觉得缺人手了,又招了一个呢?”
冬怔住了,在原地不敢动。
抖抖抖抖抖抖——
思考!快速思考!大脑如陀螺般飞转:
“啊!……那个,是的,是的是的!
因为觉得快到客流高峰期了,只有我一个人有点支撑不过来,况且近期也比较累;所以……”
“所以你就堕落啦??”
小林“腾”地冲起,一把扭住冬的衣领。
她的眼角渗出泪水。
“你说好的!说好的!不是讲好「如果以后我家缺人手了干不下去了,我第一个找你来帮忙」的嘛!?结果你!你居然背信弃义!第一个抛弃我!你究竟置我于何处?七年啊!七年啊!居然敌不过区区资产阶级庸俗的利益关系么?冬啊,我真是看错你了!”
痛斥如潮水一般接连不断地涌来。
“别,……我还没说完嘞……”
冬一直摆出「投降」姿势,
“……还有,另一个更主要的原因是——”
她将那蹩脚的「我恋爱了」四个字生生地咽回肚子里。先不提新店员的性别;更重要的缘由,是她总觉得小林对她有不一样的情感——至少不能当做普通朋友来对待!这时候突然拿这个当理由,搞不好会起反作用。
因此,她抓住小林抱怨之言的空隙,石破天惊地一举高呼道:
“(低声)我……我领养了一个幼女!”
对的,低声的高呼——
要是在这会把那个不穿衣服的家伙吵醒,事情可就妙上加妙了。
“……幼女?”
“有这种事啊!
你看你,为什么早不跟我讲清楚呢?”
小林一脸愉悦地拿矿泉水瓶碰杯。
冬一脸冷漠地碰杯,拿的是小搪瓷缸子。
冬心说,名震夏浪岛的幼女百合事件,你不知道,完全是因为不关注时事动态吧!——
“别说了,都在水里。干!”
二人仰首将杯中之水一饮而尽。
“话说,你刚才提到一个词,我觉得——那样的话,倒可能会有点帮助什么的。”
“什么词?”
小林凑过来,眼神变得犀利。
“资产阶级?利益关系?还是胡椒面?
……难道,是「臭咸鱼」?”
“不,是「店员」。”冬的眼神飘忽不定。
“……蛤?”
“——对呀,「店员」!我怎么没想到呢?”
冬腾地一下站起身来,小林被吓了不轻的一跳。
“你、你干嘛?”
小林愈发觉得,这位自己相识了七年的金发大嫂越来越异想天开了,而她的行动也越来越让人看不懂——几乎可以说完全偏离了正常人的轨道。
“林sir,谢谢你!我接下来把她喊出来,你想见见她吗?以后,她就是我的店员了!我想好了,看那个孩子也不像是精神有问题的样子,让她帮我做点什么,不就好了么?这家伙聪明伶俐得很,说不定能做的比我还要好呢!ω~
喂,柳——雀——仙!起床啦!ω”
冬用双手比作扩音器,一边走向寝室,一边超高分贝地大喊着,这让小林浑身颤栗。
“不……不行,不行,我不擅长见人!”
她「咕嘟」「咕嘟」地灌了几大口水,便起身飞快地逃走。
“回见!”
大堂里只剩下冬一个人在发呆。
推开门,那个神秘少女的床铺上面,没有少女也没有被褥,而是放着一个由被褥包裹着什么软泥般的东西而形成的一个白色的、软趴趴的大豆包。豆包的一端有条黑黑的缝隙,那条缝隙中,躺着两缕棕色的小马尾。
来自豆包的那个方向,有细微的呼噜声,像是小猫喝完牛奶后,舒服地窝在猫砂盆里发出的声响。
冬讪笑。
“还在睡啊,这孩子。ω”
过了一会儿,她轻轻带上门,扭头继续去做早餐了。
-
回到旅舍一层,一番激烈的对峙过后——
“家主大人想要雀仙干嘛呀?ω”
【这熊孩子,搞定她着实需要时间。】
两人走上楼梯,来到旅馆的住宿区。说是住宿区,其实她们两个也正是住在这里。平时,冬总是喜欢睡在二楼楼梯口右手边的那个房间,那里设施齐全,并且隔音超棒。然而雀仙的到来,让她不得不再腾出一个房间作为私用——虽然并不想这样,不过担心少女有什么奇怪的癖好,她想了又想,还是觉得放心不下,因此把自己对面的那个房间让了出来,还在门上贴了「施工!注意安全」的告示牌。ω
第一天夜里,雀仙挺乖。别问我怎么知道的,因为冬她悄摸摸地观察了一夜。
上楼的过程中,雀仙少有地十分乖巧——
冬很奇怪。放在平时,她一定是连蹦带跳,弄得楼梯板嘎吱嘎吱地响,ω可是今天,她居然如此安静地跟在冬的身后!起初,这让经常被捉弄的冬胆战心惊,心脏扑通扑通直跳;不过没过多久,这种因过分疑惧而导致的心理便消失了——如果让女孩成为自己的店员,不就可以随意支配她了么?怕她做什么!ω
想到这里,冬清了清嗓子,高声道:
“这是旅馆的房间,主要是给客人住的。如果收拾不好,客人就会很生气,就不会来住店,我们就会没饭吃,懂了么?”
冬故意装出严肃的姿态。话毕,她侧目悄悄观察神秘少女的反应——
“明白了!家主大人是要我去外面抢客人!”
雀仙喊着,开心地把双手举过头顶,蓝色的大眼睛眯成一条缝。
等冬回过神来,原谅色小女孩已经哒哒哒地跑远,顺着楼梯跑下楼去。
楼梯发出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剧烈的「咯吱咯吱」声。
“给我回来!(扶额)”
半晌。
“非要整理房间么~……啊,好乱啊!”
雀仙打了个呵欠。
“没办法,我每天事情很多,这种事一般都是雇人来做。如果你来了,我就不用雇人了。ω”
“嗯……要不换一个吧,这个看起来好麻烦的样子。”雀仙皱了皱眉,摊手道。
“嘁。”
冬实在很难忍受这个女孩。
不过为了更长久的幸福,她得忍!
再推开门,是一间窗明几净的小屋,壁炉里塞着烧剩下的木柴,油灯冒出缕缕青烟。桌子上笔墨纸砚,样样俱全。
“哇,这间房好干净啊!我收拾这间吧!”
“你做梦。”冬一脸黑线,“这是我的工作室。”
“昂?家主大人有工作?”
“废话!否则我拿什么挣钱养你!”
冬清了清嗓子,继续道:“如果不出去买菜跑腿的话,我就要在这里工作。首先,记下每天客人的账单以及店里的支出,然后,水车坏了要换,油灯灭了要修,就连买一条晾衣绳的价格,都必须记录在账本上。最后,你还得计算怎样平衡这些收入与支出,保证店里能赚钱而不是赔钱。”
“……”
“怎么样,有兴趣么?”
“嗯,也好!反正不用干体力活,脑力劳动我最擅长了!ω”
“哦?”
冬带着怀疑的眼光上下打量了一番面前的少女。
“……你给我背一遍九九乘法表,怎么样?”
“……”(噌!)
【好像听到老铁扎心的声音!】
“家主大人!……不要问我奇怪的问题!”
“胸小还无脑,真是服了你了……”
推开门,唔,是厕所。
“好臭啊!”
雀仙捂住鼻子大喊道。
“那能怎么办。”冬无奈地摊了摊手,“体力活你不愿意干,脑力活你干不了,茅房就是你的归宿咯。”
“扫厕所也是家主大人的每日任务么?”
“不,这些年我从没干过,所以才会这么臭。”
~~~~~~~~
“所以你这个吃货到底能干嘛?”
看着吃相惊人的雀,冬扶额叹息。
令人惊讶的是,刚才还盛得满满的一大盘食物和水果的混合物,稍倾居然连点油光都不剩了!
【天啊……那个东西,就算我吃一小口也会吐得到处都是的啊啊啊啊啊!】
果然——除非直接喂她茅房里的东西,否则就算再难吃的玩意也是来者不拒——这就是真正的「吃货之魂」吗?
冬忽然想到小林。她猛甩头。
不对,不仅仅是吃货,这种境界,——是已经可以称之为「只要有吃的东西、有地方住就可以完全抛却脸面不要」的神一般的坚定意志!……即便真的给她茅房里的东西,也难保……!
冬倒吸一口凉气,捂住嘴巴。
【遇上灾星了!!(惊哭)】
“其实……其实……做羞羞的事情,也是可以的。”
雀仙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冬一脸娇羞地叫道:“人家不需要啦!”
“家主大人,你脸红了。”
“……”
“要不,您还是教我九九乘法表吧。”
“?”
啊!——
有那么一刻,就有那么短短的一秒钟。
冬的灵魂,忽然被什么东西轻轻地一掣。
【河畔的花园,】
【「她」。】
【潺潺流水】【山间小路】
【小木屋】【她绑头发的方式。】
【搭在肩膀上的手】
【耳边的热气,喃喃的叮嘱之言】
此时,少女正眯起眼睛,出神地望着她。
……
她怔住了,怔住了。
这是什么?
从未有过的感觉。
面前的少女,背后的迷乱夕阳,天边有二三群鸟儿飞过。在它们的下空,夕阳的下方,世界的底端,是整座夏浪岛的形形色色的人们。每个人,每个人都不一样,都过着属于自己的平凡生活。
忽然间,一股风暴席卷了她的内心。
这股风暴在她的内心掣出一道横亘东南的大裂谷,将她的旅舍、她的天空、她的夏浪岛,都吸入另一个次元——顷刻间,一切,都荡然无存。
仅仅一秒钟。
在那一秒钟之间,她,叫做「冬」的奇女子,完完全全、彻彻底底地失去了意识。
眼中,只剩下女孩子飘扬的深棕色碎发。
【柳,雀,仙。】
她伸出手,指着那个少女。
少女正努力地盯着她,柔和的笑荡漾在她的脸上。心意相通,这笑里似乎没有任何内容。
就在那时,忽然一个激灵,她回过神来。
耳边传来树叶飒飒的声音。
【啊!】
她顿了顿,麻木地说:
“好、好吧。乘法表么?你……听好了哦:
一一得一,一二得二,二三得六……”
冬几乎是麻木地背着。
小雀仙拿起笔,努力地记录在纸上。
“记完了么?”
“记好了!ω”
“今天把它背下来,家务活——不用你干了。”冬的头有些晕。
雀仙开心地欢呼道:“好诶!!家主大人最棒了!”
“……”
冬站起身来,走出房门。
“家主大人要去哪?”
“回宿舍,我累了,要休息一会。”
“哦!ω”
此时此刻。
望着远处车水马龙的街道,冬坐在长椅上,有些惭愧地挤出笑颜。
“那些议论的人可算是走了。”
“终于,还是没忍心给她派任务么?”
【柳,雀,仙。】
-
清晨。
“诶——?ω”冬从床板上坐起来。
偶然睡懒觉的时候,有那么一刹那,一个出自雀仙之口的——不太雅观的词,闪过她的脑海——
“「抢」客人?”
虽然已有十几岁,叫做「柳雀仙」的少女却拥有与年龄极不相称的厚脸皮,其性情放纵不羁,是许多男子汉也望尘莫及的。换而言之,如果她不擅长体力和脑力式的劳动,那么是否可以设法让她尝试另一种既不费四体也不费脑子,只是需要摒弃一部分自尊就可以做得很好,而且对旅舍营生大有裨益的工作呢?
冬一捶手掌,露出坏笑,旋即掀开被褥爬下床,准备去印些传单。
这份工作,雅观地说叫「人体广告」;其实究其本质,就是「卖身」。ω
让活泼可爱的少女去附近的乡镇和高速公路(这点还要特别告知她——注意安全,不可攀爬行驶中的汽车),或者干脆跑到市中心,利用其萌萌的外表吸引路人的目光,以扩大小店的知名度。ω估计只要是正常人,看到雀仙这么可爱的女孩子,都很难拒绝她的好意吧?ω
不过,在此之前,得先给她弄套衣服!
否则,问题将上升至伦理道德层面。
于是冬在大门口停住脚步,往反方向快步走去。嘴角不自觉地漾起笑容。ω
“希望你到时候玩得开心啊……~ω”
名叫雀仙的女孩子,此时此刻仍然蜷缩在暖暖的被窝里,睡着大觉。
“呼噜噜~ω蛤……蛋糕……麻辣小龙虾!……ω”
口水一点点溢出来,打湿粉嫩的枕巾。
~~~~~~~~~
傍晚。
早春的阳光映照在旅社的三层小楼上。晒衣服的棉线随风摇摆,不时有水滴落下来,融化在过路人的头顶。
大雪似乎终于停了。
“雀仙!我回来了!”
“家主大人~东西我帮您拎!”
长满狗尾草的青石板路上,走着两位少女,一位个子很高,身着棕色风衣,头戴贝雷帽,风度翩翩,像是成熟可靠的大姐姐;而另一位则相较矮了许多,长长的双马尾,身上只裹了块绿色帆布,娇嗔满面,像初涉世事的邻家小妹。
她们拎着大包小包,在夕阳下慢慢地走着。
“终于到了,ω”
冬如释重负地把一箱子东西扔在地上,
“谢谢你帮我拎货物,今天等好久了吧?”
“咦?您、您怎么知道?”
雀吓了一跳。
“我老远就看到你探出墙的脑袋了。”
“……有那么明显?”
“嗯。来,闭上眼睛,我有个惊喜给你。”
“好!”
雀闭上双眼,转身面对木板墙。冬伸手拿过购物袋,悄悄抻出一样东西,撕开包装纸,把礼物平摊在桌面上。
“好啦,转过来,睁开眼睛吧!ω”
“等一下!让我猜一猜!嗯……”
冬慈爱地看着雀仙,像是看着自己的小女儿。
“是冬做的蛋糕么?”
“不是。ω”
“嗯……是电冰箱么?”
“诶?!为什么会有这种推测?”
“不对……那么,是羞羞的东西么?”
“你是指什么啊啊!”冬双手比叉。
“那还能是什么?”
雀转过身来,睁开双眼。“啊……”
平躺在桌面上的,是一件绿色的连衣裙,裙子的下缘绣着花边。那绿色仿佛不是涂上去的,在阳光的照射下,发出点点奇异的微光。雀把它捧了起来,裙子十分轻盈,仿佛没有重量,两条袖子在微风中轻轻摇曳。透过薄薄的丝绸,雀看见了许多细密的光点,它们时而分散,时而汇聚,就像夜空中的繁星。
“……”
雀沉默了,低下头。
“怎么了?不喜欢么?”
“不,”
雀背转过身,手在眼睛周围抹来抹去。
……
“我……没事!没事的!雀仙……很喜欢!雀仙,一直幻想着有一天,能穿上这样的连衣裙!……”
她扑进冬的怀中,落下幸福的泪水。
“谢谢您,家主大人!我以后,天天都穿,睡觉也穿!”
抚摸着怀中的少女,冬露出害羞又欣慰的浅笑。看光线从窗口投下的影子,冬蓦然回首,今天的夕阳,也有些不一样呢。
“对了,衣服脏了自己洗。”
“What?”
(家主大人!~家主大人晚安!)
(捂耳。)
临睡时,冬从门缝向内偷瞄。
只见对面房间的少女早已入梦。在她的身上,闪烁着细丝般的绿色荧光。
……
漆黑的地堡里,隧洞的一角微微发亮。
数百只蝴蝶扇动着翅膀,粉红色光点蹦来跳去,穿针引线,汇成细密的光幕。蝶群中央,被光幕围绕着的,身穿和服的女孩,绽开暖暖的笑颜。她的和服也是粉红色,衣服上绣着精致的花纹,像一块蘸了草莓酱的棉花糖。
「似乎找到了呢。ω」
光幕渐渐曲折,它们被打散,又重新按照某种方式集聚,最终——组合成那个女孩的样子。她有着一头长长的金发,笑起来的时候像个孩子,她总是穿一身棕色大衣,戴贝雷帽,她有一股超凡脱俗的奇特魅力。她的过往,对所有人来说都像个谜。
可是,关于这个奇女子的一切,似乎只被这个女孩一笑处之。那扬起的嘴角透出不屑,透出深深的积怨,隐约却带着几分怜悯。
「——冬?
快要成功了,我觉得是这样的。
你说呢——安君?」
阴暗的一隅,紫红色双瞳射出闪电般的光芒。一只全身雪白的猫咪,自黑暗中缓缓现身。和服女孩弯下腰,把它抱进怀中,尔后,她向前一挥衣袖,蝶群自动飞散。她小心翼翼地迈开步子,跟随那片奇异、零碎的光芒,一点、一点地沿着隧洞的边缘,走向黑暗的尽头,光芒初现的位置——
那里,正站着一个提灯的少年。
少年身着警服,眉眼带笑、目光妩媚。他把双眼眯成一条缝,大方地蹲坐在洞口,朱唇微启:
“注意脚下。ω
再让我发现你们两个不经请示随便下去,我就把洞口堵上,自己回去吃饭。”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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