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我出门放了一下风。这是自要求宅家后的第二次出门，第一次在苏州的小区内，第二次在老家的后花园。
所谓后花园，是距家几百米的东方湿地公园。公园很大，设施很齐全。
出门前我一直是跟宝宝视频的，因为要出门让她主动挂断，宝宝说什么也不肯，问我要去哪里。我告诉出去走走，她说外面有病毒，我说我戴口罩，她说戴口罩也不能出去，还有就是戴口罩会把脸划破流血的。
戴口罩也不能出去，是我们成人灌输的。接受了这样的说教之后，宝宝再没有要求出去过，哪怕从窗口眺望外面的游乐场，看到不少孩子在玩，宝宝也没有要出去过，还不断批评那些在外面的人都是不听话的宝宝。想想惭愧，我们这些成人的意志竟不如一个孩子。
戴口罩会把脸划破，是她某天跟妈妈出门，回来时妈妈没有第一时间给她把口罩摘下来，她自己用力拉，拉来拉去都没拉下口罩，却把脸颊两边各横过来划出一道血痕，让我心疼了好几天。
编了个谎言，说是出去拿快递，给自己的出门冠以堂皇的理由。宝宝不肯停止视频，只好一路走一路与她聊天，并不失时机地给她介绍路上见闻，到了园子里干脆切换摄像头给她看一路的风景。
园子里人不算多，但是我遇见的人却不少，这话似乎有点矛盾。
有人在遛她的娃，有人在遛她的狗，有人在遛她的娃和狗。一张长椅上一个孩子和他的妈妈，侧着身子相向而坐，我原以为是在下棋，走近才发现是孩子在读书，妈妈在拍视频，我猜是要打卡的那种吧。
一对老年夫妇，手牵着手很慢很慢地踱着，似要踱向地老天荒。
一对中年夫妻，他们并不牵手，许是早已厌倦了彼此，却又要勉强将关系维持下去，就那么陌生人一样地心照不宣彼此保持着距离。
……
我说人不多是因为我的注意力还在跟宝宝的视频上，我说遇到的不少是因为我在视频之余还注意到这么多人。
这里是一座桥，这里是一片水，那里有很高大的树木，宝贝，你看到风没有，你看晃动的叶子。
就这么一边走着一边给宝宝介绍着，看到小孩子和狗是必定要把镜头对过去的。
突然看到右边坡下水边一大片枯萎的芦苇，赶紧下坡走过去给宝宝看，告诉她这就是蒹葭，你看在水一方。蒹葭就是芦苇，春季返青，夏秋苍翠茂盛，冬天就枯萎了，像这样了。
因为《蒹葭》宝宝会背诵四句，所以就给她介绍了这个。
一边叮嘱宝宝等一下等我把视频镜头最小化拍了照再来视频，一边手忙脚乱地找出照相机。
又看到一片小竹园，我说你看数竿君子竹。其实我完全不确定宝宝记不记得“数竿君子竹，五树大夫松”。反正就是想给她讲，就是想让她开心。
同样的方法拍了照，以下也一样直到手机没电。
我说你看一面很大的湖。
你再看一大片芦苇，在水一方。
你看有一个小亭子。
你等一下我到亭子里给你看拱桥，你看你看。
你看这么长的木栈道。
你再看这么长的木桥。
接下来我主动把视频关了，因为只剩百分之一的电了。
口罩长时间戴着气都快喘不上了，看看周围没人就摘了口罩。一股沁人心脾的芳香扑面而来，我贪婪地猛吸了几鼻子，然后寻香而去。
就远远看到这么一片红硕的花朵。
细看，几株红梅都已开过头了，大有谢幕的意思。莫非是为招揽游客用力过猛了，结果也不曾有人来？
这几朵开得正盛。
东方游乐场的摩天轮兀自立在清冷的风中。
这一台古旧的拖拉机头，比去年又苍老了许多，还会继续苍老下去，直到有一天变成一大滩暗黄的锈水和几个干瘪破败的轮胎。
我常常想把它抬到姑苏城里的平江路上，随便放在哪个角落，它便是寻到归宿了。
还是赶紧戴上口罩吧，外面有病毒，宝宝的话在耳畔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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