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记得两年前的夏天在济南，下午出差回来。拎着工具包。走在软件园外面的路上。满身大汗，忙碌的一天，又累又饿。
大老远就看见一个拿着小红本本的人，在前面那里拦着路人比划着什么。我知道，这一定是“求赞助”的。
于是赶忙加快脚步想赶紧溜过去，并不是我没有爱心，实在是我觉得，我这样累死累活一整天，还赚不到几十块，他过来伸伸手做做拜托拜托的动作，竖竖大拇指你就要拿出至少十块钱给他，这样才得以在他那红色的小本本上签个名。而且，两个人领个结婚证也不过是9块钱吧……（我关注的点，从来就是“在别处”）
当天，我非要绕着想要溜过去。确实钱包里也没多少钱了，也是怕尴尬才想躲开的。而且我自己本身也是比较心软，不太会拒绝人的人……
假装目视前方得往前走，余光里注意着他的脚步。我往左，他也往左；我往右，他也往右。没想到，即使我很明确的想躲，也终究没躲开。有些事就是这样，躲不过，也擦不了边，只能砸到当面或者放上砧板，该动刀动刀，改去毛去毛。
终于打了照面，被逼停在了路边。我心里一沉。心想这是个硬茬。我一只手提着沉甸甸的工具包，一只手尴尬的对他摆摆，意思说不好意思，我没有钱，我也看不懂哑语。
但是他可是不依不挠，执意跟我比划着什么。路人也开始侧目。没办法，我只得放下手里的工具包，伸手进背包里去掏钱包。在我掏钱包的片刻，我注视了他的脸，浮现出的正是快要“得胜”的表情，他的眼睛也亮了起来。目光散而亮，就像被远光灯照射着一样，既使你睁不开眼无法直视，却又不是只集中照着你的眼睛。
我掏出钱包，尴尬的打开来。钱包里躺着的，只有一张一百和一张五毛。我耸耸肩，冲着他尴尬的笑了笑，满脸也堆满了歉意。
他刚刚放着光的眼睛突然暗淡，表情也是变成了“恼羞成怒”的样子，看起来像是我侮辱了他一样。可是我并没有做错什么啊，只不过因为沟通障碍，我没有把我没有零钱的事实传达给他，而他也没有一丝一毫尊重我的意思，硬是把我拦下来的。
他突然的“恼羞成怒”，反倒让我开始诚惶诚恐了起来，让我产生了“一定是我做错了什么”的感觉，而不再是单纯的反思“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道德绑架？我看的到路人诧异看着我们俩个人，甚至有人露出了不可揣测的笑。也有人在窃窃私语着，我很难堪，他也很难堪。
中午，他合起了他的小红本本，愤愤地看了我一眼，转身离去，留我在原地凌乱。
那个眼神我记得很清楚，刻在了我深深的脑海里：就是鄙视、不屑而且很犀利那种眼神。
我今生都不会忘记那种眼神，换作别人我可能会忘记。可是这眼神是来自于一个“残疾人”。
为此，我苦恼了好一阵子。我很不解，为什么会这样子？
满满的套路，深深的恶意
我做错什么了吗？我挣点钱容易？而且看他的打扮，比当天的我穿的靓多了。而且还是工作服的模样，怕是也有组织的吧？
你跟我吚吚哑哑比划一阵子，我就要拿出钱来给你？我整天苦口婆心解释，累死累活工作，在客户那里都未尝得到什么好的脸色。你什么都不用做，甚至连话都不用说，我就得捐献一点？这是哪里的道理？
此后，遇到这种那些小红本本过来求“赞助”的，我总是冷漠摇摇头，摆摆手。
我变得冷漠，并不是真的冷漠了。只是我觉得心底唯一还残存的温暖，没必要在轻易展现给一个漠不相关的人，即使他是残疾人。即使他是聋哑人，因为有的时候肢体的中伤，远远比言语的中伤更甚百倍。
【二】
继上一次在软件园外的糟糕经历之后，在2016年的7月份的一次出差。在深圳北高铁站的候车大厅里，同样的事情又发生了。我再次遭遇了“残疾人”的求赞助。不过这次，我延续了上次糟糕的遭遇后的冷漠态度。
事情的经过：
就在刚刚，又是这样，有一个拿着小红本本的女生从左边走过来。我的左手边，坐着一位大爷，之所以一眼就知道是大爷，因为他的头发已然全是白色。看起来六十岁是有的，坐在那里吃着鸡蛋饼。
我料想，这个女生一定会先从这个大爷“开始下手”。果不其然，那女生第一个就走到那个大爷面前。一只手拿着小红本本，一只手在空中比划着。
老大爷虽然老，但是也没有老糊涂那么夸张。
很淡定得放下了手里的食物，在跨包和背包里翻弄着。
我心里一沉，心想着“这个老大爷善良的够可以啊，这么容易就被骗。我待会一定不能这样，我要拿出我一贯的作风来，再也不搭理这种’求赞助的’人了。”
我一直默不作声地注视着老大爷，也并不能提醒他什么。只是心里，暗暗叹息。
没想到的是，老大爷翻弄了半天，最后缓缓地从口袋里掏出来一张五毛的毛票递了过去。那女生诧异了一秒，但是也接了过去，只不过赶紧装进了裤兜里。
大爷一副“单纯”“真诚”到不行的表情两眼blingbling地看着她，眼神里充满了内容，读的出的是“应该的，不用谢了”的意思。
而那女生的表情，看的出的诧异，也只不过闪过了一秒而已。可能是怕被别人看见吧，她接过钱装进裤兜之后，便合起了红领巾颜色的小红本本，连名字都没让大爷签一个。紧接着灰溜溜拿着本本朝我走来。我是戴着耳机的，一般出差，候车或者在车上的时候我习惯戴着耳机：一来为了听音乐；二来不喜欢嘈杂；三来没人可以说话。
她的套路也见怪不怪，和两年前在软件园经历的那个小伙子如出一辙。“两年了，这类人一点长进都没有”，我在心里暗暗想着。并默默看着她站在年前跟我比划，没等她比划全套。我连连摆手示意。同时锁起眉头，用眼神看着她传递了一个信息“我连五毛都没有，对！”
她应该读懂了我的眼神和动作，因为看得出她很沮丧地撇了撇嘴。
眼看我是没戏了，她便望了望我右边的一个女士，而那个女士。也戴着耳机，头戴式耳机，低着头看着电视剧。一副隔绝了世界的样子，还时不时傻笑一下。那个拿着小本本的女生，没有在我之后再走近那看电视剧的女士，反而是转身走了。
从我发现她，到走到老大爷那里，再到我这里，再到她转身离开。总共时间不到两分钟。然而这两分钟里。我最佩服的，还是那大爷。面对套路，没用套路，只不过简单的一个回应就那么“有力”。而且，那女生，既然给了她钱，也只能心存感谢吧，最不济也要表现出来有心存感激的样子，毕竟套路没变，演技应该长进一点，演戏演全套也是认真的一种态度。
我突然明白：好像最深的套路，其实就是没有套路。甚至对于那套路，只需要“真诚”就足够了。
而这不用套路的前提，是要熟知套路，知套路而不套路。高下立判。
《菜根谭》里有一句话：
“涉世浅，点染亦浅；历事深，机械亦深。故君子与其练达，不若朴鲁；与其曲谨，不若疏狂。”
愿，与君共勉。
就是这样，明明是有哪里不对的，但是你却不能说出来哪里不对，甚至说出来，就是你的不对，因为你装的是一个“聋哑人”。
我甚至反思到了两年前，假如我也是给了一个五毛呢？是不是也不用暗自煎熬那么久？哪怕当时只是给了五毛呢？
“少一些套路，多一些真诚……让我们携起手来，共建和谐社会不好么……？”
话说回来，其实这种行为。和沿街乞讨的做法是没有什么不同的。只不过是衣冠整洁，而且也只不过是多了一个红色小本本罢了吧？
今天这两分钟里，突然想到了太多。也突然对两年前的事情释然了。而且我觉得，以后也没有冷冰冰的必要。应该多一学一点套路，而不去用它。
套路可以拿来进攻，也可以拿来防守。
更何况，我心本善。心底尚有余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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