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黄昏,不管是把它放在春夏秋冬任何一个季节里,还是把它放在阴晴雨雪任何一个天气中,它都能如约地送走一个个接连而来的白日,来抚慰每天忙忙碌碌的人们。
我喜欢漫步在黄昏,喜欢黄昏在绚烂的天上,喜欢黄昏在铺满余晖的海面上,喜欢黄昏在翠绿的树上,喜欢黄昏在风吹过的草尖上,喜欢黄昏在啄食的小鸟身上,喜欢黄昏在欢快地孩子们的脸上,更喜欢黄昏在一些人到达人生“黄昏”点时呈现在黄昏里的那般光景。
黄昏中,海滩上人很多,各种各样的人,千姿百态的人,虽然人都是一样的,但我近来却发现,人和人也确实又不一样,穿着不一样,说话不一样,走路不一样,笑声不一样,气质不一样,站姿不一样,坐姿也不一样,生活不一样。我行走在黄昏中,看着每个路过我的人,我的眼睛总能轻而易举地捕捉到黄昏中“黄昏”的美。他们的美不是孩童天真无邪的美,不是帅哥靓女青春的美,更不是人至中年成熟的美,而是一种坦然,淡然,平和的美,有了一种泰然自若,和生活能耐我何的气魄。
比如几位迎面而来的满头白发的叔叔阿姨,他们披着黄昏的光,像披着熠熠发光的披风,走在人群里,谈笑风生,嘻嘻哈哈,脸上的皱纹在光里荡漾,像海水里的波纹,显得是那样适宜的美。他们的白发,在我看来像一枚勋章,闪闪发亮,是岁月赠送的,是光阴渲染的。
我非常敬佩每一位穿过大半个人生从我身边从容或默默走过的老人,他们都多么地不容易,多么地厉害,多么地勇敢和坚强啊,这个感觉就像,我们同爬一座高山,他们快要接近山顶,而我气喘吁吁地还在半山腰,仰望他们,内心不由得生出那种敬佩感。他们都是有故事的人,这个故事又是一个个真实生活的累计,都是一本本无比珍贵的书。
不远处的木椅上,正坐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她好像走累了,又好像无所事事的闲坐,她神情淡定,目光柔合,静静地看着来来往往的人,那座椅周围也被渲染的安宁,平和。我边走边看她,儿子跑到她身边兜兜转转,她看着,笑了起来,那笑说成是慈祥的笑,好像有种公式化,苍白感,但我又无法描述出来那种笑得感觉,我记得我奶奶有这种同款的笑容,这笑容像那个年代遗留下来的。她张开胳膊,一只手轻轻拍拍坐椅,说:“过来啊,到奶奶这边坐坐”。儿子愣头愣脑地走开了,她的笑容一直挂在脸上,又抬头看了看我,我们相视而笑,走开了,我能感觉到她的目光一直还在我身上,我边走边想,她脑海里会想着什么呢?会不会回忆她孩子的童年,会不会回忆她自己的年华,会不会感叹时光的消逝。我突然觉得我是漫步在三十七的时光中,让时光有了刻度,一下子慎重起来。
往前走着,有位大叔,头顶光秃秃的,穿一身太极服,白的,轻飘飘的,在慢腾腾地,一招一式地在打太极拳,他那认真的样子,完全沉寂在自己的世界里,仿佛那太极能营造一个透明的气旋,他在中心转动着。我在人群中,看着他,海风吹拂着他的衣袖,轻飘地仿佛一仙人。
还有一老人,身体偏胖,穿着短裤短袖,在海边来回得跑步,我认识他,他肯定不认识我,因为我每天都来,几乎每天都能看到他在跑步,气喘吁吁的跑步,看他认真的样子,我觉得他想让自己的身体变得更好,让自己再老的慢一点。我也看出来,他非常热爱生命,热爱现在的生活。
返回家时,穿过一广场,那有两排木椅,左右各一排,木椅的上方缠绕着密不透风的藤萝,很适合闲坐休息,右边一排木椅上,几位老人手里各拿着大号,在轻声地讨论着乐谱,时而吹出来,声音洪亮,引得路人侧目,时而哈哈大笑,时而发表个人的想法。另一边的木椅上,一位穿着红色马甲,戴着一顶暗黄色的帽子,身上靠着一把扫帚,略显疲惫地坐着,他脸色黝黑,皮肤粗糙,半眯着眼睛,默默地凝视着另一排木椅上几位吹号谈谱的老人。我从他们身边走过,又有意识地转头望向那穿红色马甲的老人,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可能什么也没想,就是看着,看着他们吹拉弹唱个什么曲。他那默默安静的样子,像似无所求的境界。
“黄昏”,在我眼里,不论他们是以什么姿态示人,我都觉得那是一种别样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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