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死意义的困扰
那年,接触到了《我与地坛》,或许也是那年,送走了父亲。
史铁生,父亲,不在一个层次,无法相提并论,可是他们都面临死的考验,死也许是所有人都要面临的一个问题,这是人的一个共性吗?无权选择生,那么有权选择死吗?
史铁生,经过反复思考,决定活下来,好好地活下来,他是文人,有思考的能力,有决定死之状态的权力。父亲是只认识几个汉字的农民,他没有选择的能力,车祸来得也极为突然,他也没有选择的机会,医生给他判了死刑,亲友用双膝、用人际关系强求医生奋力留下来他的命,却没有留下他的思维,也没有留下他的记忆,更没有留下他的能力。
母亲的爱,生命的使命感,留下史铁生的命。那么或许,父亲也是怕他的母亲承担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奋力与死神进行了斗争,最终和死神打了一个平手,各有让步,所以父亲成了一个力量很大、其他都类似1岁娃娃的人。我曾无数次,设想父亲,怎样看待自己的生命,但是每次都无果,也不可能有结果,1岁的孩子怎么思考生命呢。不,1岁的孩子知道爱惜生命,父亲连这个都不知道,他差一点把自己烧死,他差一点把自己卡死,他差一点掐死自己的外孙。最终他是怎么死去的,于我成了未知,也成了心中的痛。如果我像姐姐一样没有读书,那也就会像姐姐一样,春节、清明、父亲的祭日前往坟头祭拜一下老爹,其余的日子,只是偶然说一说老爹的往事。当然老爹被提及的频率也会越来越低。
可是偏偏我读了书,但偏偏我的能力又不足以改变父亲的命运,于是我就一边被丧父之痛缠绕,一边思考生死,一边对亡父深怀愧疚。
我总是想,父亲最后几年残喘的生命真的安慰了年迈的爷爷奶奶吗?久病床前不孝子的悲哀,亲人之间的隔阂,这是父亲愿意看到的吗?我又想,作为父亲生命的延续的我,只是用距离来逃避一切,生有何欢,死又何惧?生死间我只是苟活!
二、种植生的牵牛花
“我一连几小时专心致志地想关于死的事,也以同样的耐心和方式想过我为什么要出生。这样想了好几年,最后事情终于弄明白了:一个人,出生了,这就不再是一个可以辩论的问题,而只是上帝交给他的一个事实;上帝在交给我们这件事实的时候,已经顺便保证了它的结果,所以死是一件不必急于求成的事,死是一个必然会降临的节日。这样想过之看我安心多了,眼前的一切不再那么可怕。”
《我与地坛》,每个字我都用心去读,去体悟。史铁生在生死间的挣扎,母爱的深沉,儿子的愧疚,对命运的质疑与接纳,所有的一切,被史铁生咀嚼着、反刍着、消化着,最终,史铁生与生命和解,是和解,不是投降,也不是挑战。“当牵牛花初开的时节,葬礼的号角就已吹响。”是的,在葬礼的号角吹响前,能做的事就是好好种植生命中的牵牛花;当葬礼的号角吹响时,牵牛花就是最好的祭品。与生命和解,与死亡和解。接受生死的安排,走好生命的每一步。
史铁生用他睿智的思想,救赎了自己,同时给别的生者以力量、以慰藉。
父亲用他微弱的力量,担负起养家糊口的重担,尽管他中途卸了担子,可是儿女、外孙就是他种植的牵牛花。丧失能力的那几年,那是他品赏自己种植的牵牛花太入迷,忘记了自己花匠的身份,于是上帝就让他变成了顽童。
生命就是生命,为什么一定要求一个意义呢?有能量赋予它重大的意义是最好的,无能力赋予它宏达的意义,那是自然最好的安排。我心释然,不再纠结于,父亲最后几年生存的意义,也不再自责没有尽力去改变父亲最后几年的痛苦状态,家族的重担既然担负不起,那就放下,每个人自有其境遇。
三、生与死,是命运的事
在最狂妄的年龄上,残废了双腿的史铁生;在地坛散步,从中年散到老年的一对夫妇;热爱唱歌的小伙子;在地坛喝酒的老者;在地坛捕鸟的汉子;上下班,穿过地坛的中年女工程师;有长跑天赋,却因失言坐了牢,出狱后想用长跑获得政治上的解放,但终与当次所取名次失之交臂的男子;漂亮却不幸而弱智的女孩。
这些人,给了史铁生无限的思索,他们帮助史铁生认识人生、认识生命,他们帮助史铁生形成接受命运安排却不屈服于命运的人生态度。
用心看世界,周边的人总会给你生命的启迪。
生,没有选择。死或许可有选择,但是很多时候,依然是无从选择;即使有所选择,但是选择的背后,也有太多的无奈与他人之未知。
一条幽深的巷子里,一个老太太跟着离异的女儿住,帮女儿接送孩子。一天,老太太把外孙外孙女送往学校,回到家门口,坐在门口的石墩上休息,就这样永远坐在那里了。引得一条巷子的老人好生羡慕:无疾无病无痛——一点儿罪都没有遭。
舅母,去世了。很突然。舅舅只是母亲的堂弟,那时我们家孩子多孩子小,家境困顿,舅舅舅母给给予了我们很大的帮助,我时不时在舅舅家暂住,舅母很和善,我认定她是个善良的人。可是,一天,舅母死亡的消息传来,据说,早晨,舅舅往地里拉农肥,舅母在家里做饭,当舅舅从地里回来时,舅母却安睡在院子里的床上了,她用农药结束了生命。好好的,为什么要自杀呢,没有人知道答案。舅母有什么不能承受的呢?上帝不忍史铁生的母亲在人间过得太苦太累,把她招走了,难道舅母也是如此!?
那一年,伯祖母在夜间突然去世,尽管病了几十年,但总是那样病着,并无重症的征兆。伯祖在料理完丧事的那晚,也走了。坊间有传闻说,伯祖是非正常死亡。我想伯祖是不放心生病的伯祖母在阴间一个人照顾不了自己吧。伯祖留着山羊胡子,白眉毛,会算卦,和善慈祥的长者形象永远留在了我心。
村里有两兄弟,弟弟过继给了姑姑,若干年后,他们长大,娶妻生子。一天,哥哥到了弟弟家,兄弟俩喝酒到很晚很晚。可是哥哥离开后,当夜,弟弟就用猎枪先打死了妻子然后打死了自己。
邻村,一家,养了好几个女儿,好不容易得了一个儿子,宝贝疙瘩。儿子渐长,为了生计,也是适逢农村人进程打工的潮流,父母把儿子交给爷爷奶奶看管,外出打工了。夏天,儿子在河边的歪柳树上玩耍,一个不留神,掉进了河里,被河神取走了姓名。奶奶哭瞎了眼,不久,愧疚痛惜而亡。
很多很多年前,村里穷不穷的,村边一老太太,总是打扮得清清爽爽、光光鲜鲜的。村中心一老头,在村边租了一块地,种菜卖菜,夏天,我们常常去他的菜园子里买新鲜可口的黄瓜、西红柿吃。一天早晨,从他的菜园子里,传出了人命案。那老太太竟然是他的相好,人们说法院里传说,老爷子想年龄大了,该结束这不算光彩的关系,各自回归自己的家庭了,老太太却不愿意,老爷子就用菜刀了断了这关系。老太太的二女儿,几年前,死于疾病。老太太过世后几年,大女婿,癌症,花干了家中的钱,不治而亡。
史铁生在地坛里,遇见了很多人,很多事,除了那个长跑者,其他人与史铁生基本无交集,有也是简短几句话而已。史铁生冷眼旁观他们,参透了人生的真理:“宇宙以其不息的欲望将一个歌舞炼为永恒。这欲望有怎样一个人间的姓名,大可忽略不计”。带着史铁生用文字传递的生死观,梳理那些因死而曾触动过我的人,恍然间发现,不管他们曾经怎样让我心潮起伏,如今只剩死寂而已,史铁生生命的后期“职业是生病,副业是作家”史铁生用生命诠释生命,普通人与之对照,只剩下虚无而已。
生死是个宏大的主题,交于文学家、哲学家、思想家吧,平凡如我,自然接受就是了。命运的公平与否,想与不想,愤慨与否,于事都无补。
(5月27日,广州十点读书会三周年,生命的清单,探寻最美好的死亡方式的清单,触动我再次审视自己的生死观,阅历、现状给了我如上生死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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