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所度过的整个荒诞的人生中,从我未来的深处,一股昏暗的气息穿越尚未到来的岁月向我扑来,这股气息一路袭来,使别人向我建议的一切都变得毫无差别,未来的岁月并不比我已经度过的岁月更真实。——阿尔贝•加缪
加缪既是“存在主义”的文学大师,又是“荒诞哲学”的代表作家,他是明确地将"荒诞"一词提升到哲学高度的第一人。
1942年,加缪凭借《局外人》一举成名,而后于1957年获得诺贝尔文学奖,成为当时法国最年轻的诺贝尔奖得主,他的作品“以明彻的认真态度阐明了我们这个时代人类良知的问题”。
在二十世纪整个西方文坛,加缪的成名作《局外人》,以其独特的视角展示了世界的荒诞性。经历了一个世纪的洗礼,我们再读《局外人》,仍然能够产生诸多共鸣,许多读者甚至觉得自己就是主人公默尔索。
全新插图珍藏版的《局外人》,书的内页是彩色插图,而封面却是非黑即白的茫茫人海,所有人都背过身去,而只有“你”一个人,相貌平平,冷峻坚毅地采取了“正面”的方式,似乎在抵抗一整个世界。
记得豆瓣上有一个热门话题:“你是什么时候感觉到自己和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的?”当你与周围人的生存理念、价值观格格不入的时候,你是否能像默尔索一样,坚守住自己的阵营,做一个“最真实”的英雄,哪怕只是“小我”的真实?
一、单身未婚大龄男青年,本是一介良民,是如何走向死刑的命运?
加缪说:“在我们的社会里,任何不在他母亲葬礼上哭泣的人,都有可能被处以死刑。”
《局外人》中的主人公默尔索,无疑就是与书名所呼应的“局外人”,而他正是加缪这句话所指的,被处以死刑的人,因为他枪杀了一个并不认识的阿拉伯人,而被判死刑的原因却是:他没有在母亲的葬礼上哭泣。
默尔索是一个公司的小职员,单身未婚,一直一个人生活,连请个假都要思考再三。他六十多岁的老母亲在养老院去世了,在请假去参加葬礼的时候,他既没有要求打开棺木看母亲一眼,也没有为母亲流过眼泪,按照养老院的流程送了母亲最后一程。
送走了母亲,他的生活又重新回到了正轨。他在海滨浴场游泳的时候,遇见了自己的现女友玛丽,他们恋爱了。因为帮了隔壁邻居雷蒙一个小忙,周末的时候,雷蒙邀请他和女友一起去海滩玩。
一个要报复雷蒙的阿拉伯人,一路跟踪他们到了海滩,和雷蒙他们打了一架。因为天气炎热,默尔索想一个人去海滩走走,再一次遇到了那个阿拉伯人,当阿拉伯人迎着阳光,拿出他手里的刀时,默尔索也从口袋里拔出了手枪,开了五枪。
从此,默尔索的人生就失去了掌控,苦难随之而来。
二、局外人的“真实”,是以法庭上的“孤立无援”为代价,与社会约定俗成的规则相对抗
默尔索在母亲的葬礼上,表现得就像个局外人,连母亲的实际年龄都不知道;而在审判他的法庭上,他更是被排除在一切话语权之外了,像是在审判一个跟他无关的人。
在法庭上,检察官说:“我控告这个人(默尔索),他怀着一颗杀人犯的心埋葬了一位母亲。”法庭本是讲究证据的地方,默尔索在参加母亲葬礼的时候,还未曾预料到自己会杀一个与自己并无瓜葛的阿拉伯人。
默尔索的“真实”,是一种纯粹的真实,无论是朋友还是陌生人,他心里怎么想的,就会跟别人怎么说,丝毫不婉转、不隐瞒、不虚伪、不逢迎。
他跟老板请假去参加母亲的葬礼,看出老板不高兴,他没有违心地请求老板的原谅,而是说:“这不是我的错”,心里想的是,老板还应该向他表示哀悼;在为母亲守灵的时候,养老院询问是否要打开棺木,看母亲一眼,他觉得没必要,就说了:“不用”;当玛丽问他是否愿意和她结婚,默尔索说怎么都行,如果她想,他就会和她结婚;当所有人对雷蒙这个皮条客躲得远远的,默尔索却接受了他的邀请,还帮他写了信。
三、对局外人的审判,定案于“良知”的彻底丧失;然而证人没有撒谎真相,谎言与真实也存在非黑即白的灰色地带
《局外人》小说开头这样写道:“今天,妈妈死了。也可能是昨天,我不知道。”这句话给人的第一感觉是,主角默尔索是个不孝子,连自己妈妈哪天死的都不知道,但也止于孝道层面的谴责,绝不至于上升到法律的层面。
养老院的门房作为证人,证实了默尔索在为母亲守灵的时候,竟然喝了牛奶咖啡,还抽了烟。而真实情况是,牛奶咖啡是门房请他喝的,至于抽烟,也可能是烦闷和悲伤情绪的出口。
一个急于赶路、悲伤过度的老人,并没有注意默尔索在葬礼上的一举一动。检察官采取非黑即白的发问方式:“你看见他哭了吗?” 老人回答:没有。而这个问题的另一种发问是:“你看见他没哭吗?”老人的答案同样是“没有”。
检察官和证人,以片面的发问来断定默尔索“良知”的丧失, 未免让人感觉可笑,荒诞至极。对默尔索的审判,让我们彻底明白了一个真相:世人没有撒谎,并不等于说出了真相,真相和谎言之间并不是非黑即白的关系, 两者之间还存在灰色地带。
四、“我怎么都行”是局外人的常态,看似没主见,实则是尊重内心的真实感受;生而为人,活在当下,感受当下
默尔索的口头禅是:我怎么都行,就像我们拿不定主意时,常常挂在嘴边的:随便,都可以。 连婚姻大事,默尔索都觉得算不上是“一件大事”,如果女友想结婚了,而此刻他没有想结婚,也没有不想结婚,他给女友的回答还是:我怎么都行。
当在海滩上游玩时,看到马松和他妻子和谐美好的婚姻生活时,默尔索说:“可能是第一次,我真正想到我要结婚了。”第一次,默尔索对婚姻有了切实的渴望。
默尔索“我怎么都行”的口头禅,看似是没主见之人的逢迎之词,而实际上是尊重内心此时此刻的真实感受,当他对婚姻没有想法的时候,既不排斥也不渴求,才会说怎么都行;而当他看到婚姻的“样板”,他才会真心地想到“我要结婚了”。
在牢房里,默尔索拒绝向牧师祷告。就像痛骂小狗的邻居萨拉玛诺,在小狗丢失后,一度哭泣、忏悔,诉说小狗的“好”,默尔索觉得“忏悔”毫无意义,祈祷未来的好运,还不如过好当下的每一个时刻。
生而为人,活在当下,感受当下,是默尔索的一种生存哲学。当默尔索被判决死刑,面对充满启示的夜晚和星空,他理解了母亲年老时“从头来过”的游戏,他第一次向这个世界温柔的冷漠敞开了胸怀。
美国作家福克纳写道:“加缪说过,诞生在一个荒谬的世界上的人唯一真正的职责是活下去,是意识到自己的生命、自己的反抗、自己的自由。”
默尔索是社会规则的“局外人”,他的任何一个决定,都是从内心出发,从不囿于大众的眼光和社会的评判,于是被社会边缘化了。
在有限的生命中,他从未做过一件让自己后悔的决定,“枪杀案”打破了他平静的一生,也没有击碎他“活在当下”的决心。在大千世界中,他无疑是渺小的,而在“小我”的世界里,他真实地活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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